禁止和高危物种谈恋爱
“吃学校教师餐。”卫衣雪一只手牵着披在身上的衣领,一边拿出饮食用具,“冬季在印馆边的饭店吃热食,春夏在楼下面馆吃面。”
“什么饭什么面?”荆榕饶有兴趣问道。
卫衣雪说:“炝莲白,水饭,海肠捞饭,煎肉饼,青椒肉丝面。”
荆榕想了想,说:“好像还没跟你一起吃过饭。”
卫衣雪回头瞟他一眼,说:“吃过,在学校外那次。有些人记性这样差,这就忘了?”
荆榕在一边坐着,笑道:“记得记得,只是太久了,那时卫老师也不曾与我交心。只记得你那天胃不舒服,吃点南方菜腻住了,我出门给你买了饼,米饭拌了酿青椒和酱油醋,和青菜一起吃。”
卫衣雪点燃炭火,打开窗,嘴角微微勾起。
已经过了快半年时间,他们的每一次相遇,想起来竟然都历历如新。好像那种崭新的版印照片,拿在指尖,熠熠生辉,生动雀跃。
荆榕说:“我那时候可是很认真地在追你,卫老师。”
卫衣雪说:“我知道。”
他往后看看,荆榕的神色并无异常,和平常一样,看他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卫衣雪总觉得他委屈撒娇。
卫衣雪加水切面,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有些不熟练地哄:“我那时就很喜欢你,但那时什么都不清楚,我也怕耽误你。”
更诚实的话是,他原本以为荆榕多少另有所图,但过了这么长时间,却发发现这个人真的喜欢自己。在别的地方见不到的温存和真挚,都掩藏在杀伐淡漠之后,只留给了他一个人。
荆榕笑了笑:“那现在呢,还算耽误吗?”
卫衣雪说:“算是互相耽误吧。你不打算娶亲了吗?”
荆榕说:“这世道,不娶亲不嫁人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一个。你呢?”
卫衣雪:“卫某孑然一身,看来只好和荆先生互相取暖了。”
谈笑间,卫衣雪已经煮好了面。面是现切的,白面团在市场里买来的,很珍贵。他拿干货海鲜煮了汤底,往里卧了几个荷包蛋,锥上碧绿的葱花。一碟小咸菜,是辣卤鱼干,里边加了腌黄瓜,香辣爽口,口齿留香。
两个人就坐在阳台上,就着台子一起吃。
琴岛人口重,卫衣雪似乎完美融合进去,但他又并不像是本地人,因为所有的记录中,他都是几年前刚来的琴岛,上一站似乎在江浙,但他说话口吻,也并不带江浙口音。
“卫惊鸿先生,他们不会回来了吗?”荆榕问道。
“或许会回来,但相见机会渺茫。”卫衣雪夹起一只辣小鱼,放到荆榕碗里,他挑起眼,笑得像只小狐狸,“荆先生没查过吗?”
荆榕坦言:“查你,你会知道,干脆没查。”
卫衣雪眼里透露出不加掩饰的喜欢,那是对聪明人和同道人的欣赏:“卫先生并不是我父亲,他是救国会的同伴。修一国文事。”
“现在世人多看不起文人。”他看着荆榕笑:“不过在荆公子看来,何为一国文事?”
荆榕说:“上下五千年,大至文明,小至民俗,叫做文事。”
卫衣雪点点头:“正是如此。”
荆榕说:“我听人说有出名的国学大家,联合起来编书,想将文化保存下来。”
卫衣雪说:“工程浩繁,几千年文明,难以一书概之。卫先生这次出国修书,修的是西洋入侵史。如若百年后家国不存,起码有人了解那些人做过什么。”
荆榕听完,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这就是更有必要的一件事。藤原人来琴,已经令所有学校不许教国文,改教藤原语;孤儿堂的所有孩子,全部改成藤原姓名,以求彻底的同化。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往后二十年,是否还能够存在?这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这件事在国内办不了,必须远走海外,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难怪卫衣雪说再见很难。
荆榕说:“卫老师看来不是文事这部分的。”
虽然卫衣雪以文印和家学在琴岛扬名,但很显然这家伙干的是情报和后勤的,而且身份极高。
荆榕吃完了面,起身去洗碗,卫衣雪站在他身后,点了一支烟:“我不是。”
他看着荆榕,弯弯眼睛:“我祖籍在云南,本来姓月。”
短短一句话,戛然而止,他眨眨眼睛,替荆榕收好洗好的碗筷,放回碗柜,那就是更多的话不能说了的意思。
荆榕听见这个,陡然一阵耳熟,但好像在雾中似的,一时间没有理出思绪,但那道恍然大悟的雷电已经在脑海中劈了下去。
不等他细想,卫衣雪放下卷烟,拢了拢领口,遮住满是红痕的肌肤,走过来索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