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和高危物种谈恋爱
“玉出勐卯,玉出腾越。”荆榕说,"玉出云南,南方是有绝品好玉的,只是真正的绝品,难以流通到北方。"
如今比云南更南的地方,更在打仗。英帝国侵占那片地方已久,宝石矿与以前的宝玉商道更是完全断绝,甚至可以说,卫衣雪这串翡翠珠,足够让许多阅宝无数的老江湖开眼。
“云南……”荆榕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一些听过的传闻,但还不真切,需要查证。正好柏岚今夜回琴,他可以问问柏岚。
柏岚赴京上任已有五个月。
之前藤原人来琴,他连下数道急电要荆榕回京避难,荆榕没有接,只回电让柏岚放心。
舅侄之间并未因为这件事生出什么嫌隙,反而比之前更加亲近和信任彼此。柏岚这次回来,也只能小住,刚下车就叫人通知荆榕来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见柏韵。
柏韵目前一直寄住在另一个亲戚家,现在也不去学校,仍然是请了几名老师上门授课,卫衣雪本来也是国文老师的第一人选,不过他自己将这件事推掉了,已经很长时间了。
荆榕回到舅家,将外套脱下递给管家,见到柏岚后怔了怔。
他说:“不到半年,舅舅白发都有了。”
可见柏岚在京,仕途也并不让人省心。
柏岚揉着太阳穴叹气,只说:“吃过饭了吗?过来坐。”
他给荆榕递来茶水,看着荆榕的样子,满眼心疼:“你人也瘦了。这么多天,我知道你辛苦,快来坐,你舅妈让人挑了菜,烧了饭,来我们爷俩一起吃吃。”
他不小心冒出一句“爷俩”,是真心当荆榕是亲人,甚至是亲生儿子看的。荆榕母亲是他心疼的妹妹,荆榕归国后一步一步,也是他看在眼里的。如果说一年前,其他人还对荆榕接手家业有什么疑虑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提了。
荆榕和柏岚围着一张小桌坐下,两人一人一杯酒,对酌整夜。
柏岚在京中的事情,荆榕其实已经听说,不过耳听途说,还是远远比不上亲历者口述来得紧张刺激。
过去民众本来就已经对政府多有不满——原来以为走了一个朝廷,换了新国,日子能好过起来,但西方豺狼虎豹仍然兵不血刃开进北方,占领扼要之地;中部和南方仍然一片混乱,掌兵者割据一方,这日子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尤其是琴岛。藤原人打下琴岛之事,已经成为燎原民愤,所有压力都压向政府,要他们用外交手段讨个说法,但政府用起拖字诀,看最上面那位的意思,竟然还没有拿定主意。
“总统府中,多是尸位素餐之人,想要做点实事,难上加难……”柏岚轻轻叹息一声。
他是外交议长,最重的担子都在他身上,说完这句话后,他喝了一口酒,忽而又松了一口气,“好在家中实业,有你操持,我也可放手去做了。”
荆榕说:“舅舅,先别太快松口气。”
柏岚警醒道:“怎么?”
荆榕说:“若是您让我接手,我一不容易,若是让我守业,恐怕我守不住。”
“怎么说?我看这半年来,以你的手笔,整个琴岛的实业不都在你掌控之下吗?”
柏岚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以打量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几圈。
荆榕说:“一家之财力物力,放眼一国,也就是杯水车薪。我想保下琴岛的实业,来日有机会,家中的款项捐去更有用的地方。”
柏岚听完,一时间没说话,忖度片刻后才点起头来:“好,你肯这样想……很好。已经找到去路了吗?”
荆榕没有提卫衣雪的名字,只模糊着说:“认识了一些新朋友。这些事还不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只是先跟您透个底,以免以后,我和舅舅不在一条道上,生出波折。”
柏岚说:“你以前从未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何这次说了?”
荆榕说:“舅舅去京赴任之前,我不敢说,因为我想做的事,或许会断绝家中百年基业。但我看舅舅赴京之后,既不敛财,也无党派,形容消瘦,这才敢跟您说。”
“如果您当真看得起这些荣华富贵,留在琴岛做一世贵胄,有何不可?”荆榕用词谦卑,声音却淡而笃定,“若我荆家,柏家,无一有血性之人,您与李姨又为何对我如此纵容?”
世间诸事,环环相扣,从前有很多事情藏在水下,只等合适的时候,真相才会大白。
柏岚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他大笑三声,忽而拍案叫绝:“家中幸得此子!好!好!”
“舅舅实话说,十七岁之前,无甚抱负,学的是圣贤书,练的是打马骑射。你外公是大学士,翰林院之首,他给我安排的前途,就是入朝继承他衣钵。后来朝廷没了,来琴做港口生意,不也是盐铁官营?这样等到中年,封妻荫子,一生无忧,好像就这样看得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