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06)

苏云缈返身入屋，身后之人也未加阻拦。

小莲正独自站在正堂，十指紧张地绞紧，似是听到他们争吵的只言片语，便对苏云缈小心问道：“姑娘您是裴大人的……内眷？”

苏云缈并未直接否认。

小莲只当她是默认了，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有些难以启齿道：“奴婢是裴大人派来服侍沈公子的丫鬟，至今已有两年，奴婢听裴大人的话风似是恼了沈公子，不知能不能恳请姑娘与裴大人相劝几句，还请裴大人千万别赶奴婢走，沈公子如今是离不开人的。”

苏云缈不由得将目光移向那随风而动的毡帘，“霁……沈公子他可是染了什么病症？”

“不是的。”小莲解释道：“沈公子只是暂时失忆，忘了从前的事，人有些糊涂罢了，再加上他这两年一直又一直由我照顾，鲜少与外人接触，以他如今的状况，还不能独自生活。”

以他们方才的相处情形来看，这两人之间定然不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苏云缈心中虽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二人已有了情意吗？”

小莲羞赧地点了点头，“沈公子不嫌奴婢身份低微，一直说要给奴婢一个名分，免得我不明不白地跟着他，所以一月前我们两人便私下拜了天地，成了亲。”

“你不嫌弃他记忆全失，余生都只能依赖你而度日吗？”

小莲猛地摇头，“哪里的话，奴婢怎么会嫌弃他！沈公子那样好的人，能看上奴婢实在是奴婢九世修来的福分。”

“其实奴婢刚伺候沈公子那阵，沈公子的状况要比现在差得多，连完整一句话都说不出，那些人嘲笑他，奴婢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总觉得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姑娘你看，我们那样艰难的日子都顺顺当当地过来了，如今又怎会说出嫌弃二字？”

苏云缈环顾四周，各项用具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也甚是整齐，整间屋舍虽算不得宽敞，却布置得十分温馨，有家的气息。

她不知心中是何复杂情绪。

那个她曾深爱过的男人，全心交托出去，却又被对方狠心背叛。

说不恨也是假的。

多少个日夜，她光是想起沈霁初的名字便齿间生愠，想亲口质问他，权势富贵可真的比她要重要。

而如今，那一直悬在她心头的执念却也能轻飘飘地放下了。

何必纠结前尘，强求因果。

两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已是最好的结果。

离去前，小莲在后说道：“还请姑娘别与裴大人说起我们二人成亲之事，只怕他会怪罪我们行事放纵。”

苏云缈承诺：“照顾好他，我不会让裴铮将你赶走的。”

小莲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竟跪下磕头来谢她。

苏云缈将她扶起后，匆匆走出了屋子。

裴铮回头睨着她的反应。

苏云缈抬眸看着他，“别再为难他们了。”

裴铮意味深长道：“看不出你竟是个女圣人，委屈自己来成全他们。”

苏云缈不想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放眼看着院中被打理得葱葱郁郁的花田，只觉那两人的平淡生活来之不易，自己又已答应了小莲，便放轻声音道：“报复他又有何用，改变不了任何事，我以后也不会再念着他，总之，你无论想达成什么目的，那么经过今日，都已实现了。”

他忽然嗤笑了声，摇摇头，“漂亮话谁又不会说，算不得数。”一扬手，“当啷”抛了一物在她脚底，赫然是一柄匕首。

“去。”裴铮沉声，“你若杀了沈霁初我就信你。”

他视人命如草芥的轻蔑态度直接激怒了苏云缈，当场踏住那匕首，呵斥：“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隐于阴影中的晦暗面孔扬起冷笑，却有种平静的疯感，

“世上没有男子能忍受枕边人一直牵挂着旁人。”

“不过……若那旁人成了死物，或许我可以谅解你为了他一直与我作对，甚至不惜杀害了我们的孩子。”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苏云缈浑身颤抖，不欲与他争辩，只觉解释不通，踢了那匕首，径直向台阶下走去。

那后摆的手臂却被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了。

裴铮俯身捡起那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她一路拖到屋内。

毡帘被猛地挥起。

沈霁初原背对着房门，肩上披着外衣，听到脚步声后诧异回头，了然道：“原来是二位，小莲去准备晚膳了，若不嫌膳食粗劣，还请留下一同用膳，请坐，我去沏茶。”

而那面目阴鸷的高大男子却一声不吭地拦在了面前。

沈霁初这才发觉这二人并非亲密地并肩而行，那女子分明被他箍在怀里，表情分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