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34)
她不敢置信地挑起那毡帘,行走时双脚似踩在云间,有种如梦似幻的不踏实感。
屋内是卧房构造,全屋铺设柔软的地毯,零零散散摆着木质小马和布偶等物。
一个丰腴妇人背对着房门,身子微微摇晃,口中哼着轻快的曲调。
她一个不经意的侧身,却叫苏云缈看清了她怀中咧嘴欢笑的孩子,不由得手脚惊颤,当即怔愣在原地。
那妇人余光一瞥,发觉屋内多出两名不速之客,倏地转身。
怀中孩子的笑声戛然而止,黑曜石般的圆眼珠好奇地盯向来人。
两人隔空对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裴书敏轻叹:“去抱抱你的孩子吧。”
这句话似是打开了她身上的开关。
苏云缈蓦地一抖,手脚化了冰般,行动迟缓地上前接过孩子。
一岁多的孩子身子绵软,乖巧地依附在她胸前,面上没有对陌生人的惧怕,只仰着头打量她,肉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脸,又嫌那泪水湿凉,迅速地将手缩了回去。
母子连心,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无半点排斥异状。
苏云缈哭得不能自已,紧紧地搂着那失而复得的孩子,用额头贴住那圆润的脸蛋,用心感觉那暖意,喃喃重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被她蹭得发痒,咯咯直笑,将手中紧攥的一只彩色面人递给她。
苏云缈接过面人,在孩子脸侧亲了亲,耳畔忽然响起裴书敏的嗓音,
“是个女孩,身子健壮,自出身时就没生过病,不爱哭,就是有些缠人,带她长大的乳娘和嬷嬷都夸她乖巧又伶俐,只是她主意很大,有一次竟自己不吭不响地扶着墙走出屋子,将院里的花草拔了半数。”
一年多的时间,孩子从只能在襁褓之中等待哺喂,再到努力学习翻身、趴坐、站立行走,直至如今咬着小手牙牙学语,其中历经的欢乐与酸辛,岂是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的?
若不是心肠歹毒之辈自孩子一降生就将其带离。
她何至于陌生得连孩子的脾性都要他人“好心”告知?
苏云缈燃起心头怒火,眸光如两把锋利的刺刀,直冲裴书敏而去,厉声道:“你趁着我生产时虚弱,便命稳婆换了我的孩子!”
裴书敏坦然承认,“那日事发突然,我没料到你能从阿铮手下闯出一条路来,只好让侍卫去追捕你,也是你运道不好,竟摔倒动了胎气。”
苏云缈想起那日,她苏醒过来后无法接受孩子去世的事实,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自咎之中,宁愿那场事故中丧生的是自己。
却不料,她一直生活在裴书敏为她设下的圈套之中。
无论是她,还是那懵懂无知的孩子,皆成了裴书敏手底下的棋子。
而现在,裴书敏绝无可能是好心归还她孩子,而是在酝酿其他的阴谋……
苏云缈惊惶地抱着孩子,咬牙道:“你不能再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她本应在父母身边健康长大,而不是成为被你无情利用的工具!”
纤细身姿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幼子,凄惶无助地向后退去,实在是惹人生怜。
可惜……
裴书敏露出一个于心不忍的表情,“我也不想这样,可阿铮执迷不悟,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裴书敏轻叹,挪步向前,残忍地对她们母女俩步步紧逼,“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才能最大限度地激起父亲的保护欲。”
“我需要你,你的死可以激发阿铮的斗志。”
“阿铮为了你,数次拒绝嘉意公主,而嘉意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般骄傲的女子定然……”裴书敏将她们二人逼入死角,唇边浮起一丝狠毒的笑,“无法接受总是对自己百般抗拒的男人竟转头迷恋一个罪臣之女。”
苏云缈恍然大悟。
若裴铮知晓是嘉意公主杀了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裴书敏竟要挑起裴铮与皇室的矛盾。
可裴铮毕竟是誉国公的义子,他的所作所为也代表了誉国府的态度,若激化了矛盾,对誉国府又有什么好处?
他究竟想做什么……
裴书敏向来心狠,只是惯以温文尔雅的样貌欺骗世人。
苏云缈知晓向他求饶是没有用处的,只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视线飘忽,同时在脑中飞速思考着解救之法。
方才听他口吻,嘉意公主一直生活在皇帝的宠爱之中,性子虽骄横,应不会初次见面便对她痛下杀手。
她会对嘉意公主说清,她对裴铮无意,只求公主能大度放她和孩子远走高飞。
后半生,她决不会纠缠裴铮,定会衷心贺喜嘉意公主与裴铮鸳鸯壁合,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