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36)
刚才还蹲在那的小丫鬟不翼而飞,湿润的土地上也没有返回的脚印。
护卫吓出一身冷汗,随手揪过旁边的人疾声道:“你可看见那丫鬟回来?”
那人茫然地举高火把,“她不就在水边……咦?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已经回车上了?”
护卫驱马到第二辆车前,先恭敬地问了声好,良久没听到回应,便翻身下马,在车壁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夫人?”
周围游荡的人也发觉不对,纷纷围了上来。
护卫见已有人奔到头辆马车旁通风报信,想到后果头上直冒冷汗,心一横,道了声得罪便直接拉开了车帘。
狐裘底下鼓鼓囊囊露个人形,竟是从头到尾盖得严实。
护卫看不到她的脸,但也预感出某种不详,足下虚软,咬着牙用刀鞘将狐裘一下挑飞,露出一张容色平平的少女睡颜,分明是那丫鬟小鹃。
人群中炸起惊呼,一只有力的手将那护卫直接扯开。
护卫狼狈滚落在地,抬头瞧见裴铮煞气森然的一张脸,在月下幽暗可怖。
裴铮一脚蹬上马车,攥住小鹃的胳膊将人提起。
小鹃紧闭着双眼,身体软绵绵地垂下,露出后脑上一个肿包,似是遭受了重物击打昏厥过去,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不知不觉间,夫人与丫鬟竟完美地互换了身份,谁也没发现。
车里情形摆在眼前,不用细思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铮迅速地向属下发号施令:
“你立即带队一分为二,一路顺着溪水追查,另一队赶去城里,传我令牌,严查每一名进城的女子。”
说完后,裴铮迈向马车内侧,脸上已敛去了怒容,平静淡漠地翻查着箱柜,最终确认短缺了金银细软、干粮和水囊三物。
仅凭这个,已能为此事盖棺定论。
苏云缈这次潜逃必定是提早谋划的。
苏云缈本不是多事之人,却在路程中途屡次主张停下马车歇息。
裴铮前几次都主动探望却遭拒绝,苏云缈的态度也越来越激愤。
所以这最后一次,裴铮见已接近目的地便放松了警惕,再也是不想激怒苏云缈,便没再下车。
偏偏这最后一趟出了差错。
苏云缈计算了距离,掐着天色昏暗时喊停马车,利用那溪流水声掩盖逃遁。
什么归京探望父亲,恼他而不肯让他近身,原来都是骗人的假话。
苏云缈真真是苦心造诣,却只为了能从他身边逃离。
第17章
苏云缈泅水的技术并不算高超,但足以支撑她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如一尾银鱼划破平静的河面,待护卫们发现她不在时,她已湿淋淋地爬上岸。
冬末的河水寒可浸骨,苏云缈靠着对裴铮的恨意竟坚持了将近半炷香时间。
不过,再在水下多待一会儿,她就会冻成冰雕,永远地留在这河中沉浮。
苏云缈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看到远处已有不断跳跃接近的红光,正是举着火把的侍卫沿溪面纵马搜查。
苏云缈忙不迭趴伏在一处小丘后,胡乱地往身上揽了些淤泥。
待她做完这些,马匹急踏的嘚嘚声已近在咫尺。
护卫们高举火把,十数双鹰眼一点点扫视着溪岸两旁。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即使苏云缈紧闭双目也能感受到打在头顶的火光。
苏云缈的呼吸渐渐失了平稳,滚烫的鼻息打在手背上。
她选的地点并不算好,身下淤泥不受力,已在逐渐坍塌。
苏云缈十指都戳进了烂泥中,指尖时不时碰触到虫骸枯叶等硬物,令人毛骨悚然。
短短数息的时间,苏云缈切身体会到何为度秒为年。
好在事发突然,且有昏暗的夜色作为掩护,护卫们也不能锁定她具体的逃跑路线,盘查也不仔细,马也未下,只草草看过两遍确认没有她的踪迹后便纵马离开。
若是他们再有些耐心,多待上一会儿,就会发现不远处的淤泥堆竟在觳觫发抖。
可谁又能想到金枝玉叶的夫人能忍着恶臭藏于淤泥之下?
待火光消失,苏云缈破土而出,面触冷风时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头顶上的泥巴滑稽地往下淌,苏云缈不得不重新钻入水面,潦草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出水后,单薄的衣衫已完全贴在肌肤上,没有任何御寒功能。
苏云缈紧赶几步,靠在树后悄悄观察了大道上的情形。
裴铮的人马离开后,四周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好在天上满月如盘,洒下的皎皎银光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苏云缈确认无人潜伏在左右后迅速走出树林。
时间接近破晓,这里离城池也不算远。
苏云缈在赌,赌官道上能有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