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74)
须臾间,裴铮走到近旁,见到崔玉贵在此也颇为意外,不免客套几句,问候了圣上近况。
崔玉贵回道:“他老人家一向圣体康健,只是前些日子胃口不好,进食不多,嘉意公主有孝心,亲手做了些酸甜开胃的点心给圣上,圣上心情一好自然百病全消。”
崔玉贵是御前伺候的大红人,多少年的人精了,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在此等候专为与他闲话的道理。
裴铮向属下使了眼色,待人都退下后才道:“崔公公不如有话直言。”
崔玉贵眯缝着眼笑道:“裴大人是敞亮人,不愧圣上器重裴大人,特从边军调任到亲军卫,能得圣上钦点,多少人可遇不可求,况且嘉意公主此次还帮衬着为大人美言了几句,裴大人日后调遣到御前也是大大有可能,咱家跟随圣上几十年,虽不敢揣测圣心,但风向总是会看的,咱家讨巧卖乖,先跟大人贺喜,还望大人青云直上,勿忘了咱家。”
崔玉贵是老狐狸,有意向他卖忠心。
宫里的太监与朝中大员互相攀附已不是稀罕事。
但面对崔玉贵,裴铮还是不得不谨慎些。
崔玉贵唤人撑了油纸伞,临走前意味深长道:“裴大人青年俊才,能得圣上与嘉意公主赏识,真是前途无量啊。”
裴铮不动声色地稍垂了眼帘向他告辞。
前几月他操练兵将,男人扎堆的地,谁知道竟闯入了三名女子,她们躲在暗中探头探脑,自以为无人发现。
裴铮便将她们当成了窥探机密的细作,纵马过去,一箭钉了为首那人的衣角在墙上。
后来经人解释,他才知晓这位竟是鼎鼎大名的嘉意公主。
嘉意公主不守礼法,行事大胆,裴铮一向有所耳闻。
只是她是皇亲国戚,无法按军法论处,只好警告了几句放走她。
不曾想她不仅未向圣上告状,反而为他进言。
雨势渐急,裴铮走出来后乘上轿辇,打道回府。
密集的雨点砸在轿顶“铛铛”闷响。
行至半路,暗卫驱马至轿旁,压了嗓子道:“回禀大人,已料理妥当了。”
裴铮未语,屈指在轿沿一敲,轿夫转道钻入东柳胡同,走了二十来步落轿。
屋檐底下站着几名暗卫,见状向外荡了一圈,露出鼻青脸肿的晋荣。
晋荣直呼晦气,今天不知踩了什么狗屎,简直霉运当头。
他先是翻墙被府卫当场抓个现行,后又被表哥莫名其妙地训了一顿,灰头土脸地出了国公府,来时的马车居然不翼而飞。
他骂骂咧咧地准备雇个轿子回府,谁知道刚走到胡同口就被人按住口鼻,一路拖行到深处,接着就是一顿乱锤,把他揍得跟摊烂泥似的趴在地上直抽抽。
这时候眼前出现一顶玄色轿子,轿夫都穿着油绸雨衣看不出身份。
待轿子的软帘被掀起一角,晋荣使劲昂着脑袋望去。
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但敢在国公府附近寻衅的还是头一号。
他有心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却因趴在地上,先一步看到了那只黑色绸面皂靴,靴帮金线密织豹头纹,怒目张须,再往上就是一截笔管条直的小腿,打帘的手惯于舞刀弄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
晋荣悬着那口气几乎要噎死,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我说是哪个孙子,原来是你这个野种,我去国公府拜见自家舅舅是天经地义,你这个野种鳖孙,半路捡来的贱胚子,别以为你能得意,我跟我舅舅那是正儿八经的娘家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算个屁,你给我等着,小爷饶不了你!”
这点事不用裴铮出手,暗卫上前赏了他一个窝心脚。
晋荣哀嚎着翻滚到墙根底下,蜷缩成虾米状。
裴铮冷笑道:“这个教训是因你见了不该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后还敢惦记着。况且凭你当年做出的腌臜事,还有什么脸出入国公府?这口令是国公爷亲自下的,他说你要再敢腆着脸进府门一步,立刻乱棍打出去,我是奉命行事,随你去申冤。”
话毕,裴铮也不再管晋荣精彩纷呈的脸色,一拍轿壁,轿夫起身,沿小路转回正途。
虽见着了晋荣惨状。
可裴铮心里那股邪火未曾减弱半分。
对症下药才行,可惜根本的症结不在晋荣身上。
从前苏云缈性子清冷。
就是那些王公贵胄也不能让她假以辞色。
凭何她会对晋荣这种纨绔子弟回首留意。
两人第一次见面竟还攀扯了几句话。
她难道看不出晋荣色欲熏天吗?
哼!还接出府去?
也得看晋荣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裴铮下轿后疾步回落雁阁,步伐太快,苦了身后撑伞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