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莺(298)
“有些疼……”梁然蹙眉忍着。
医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你今天吃了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东西吗?”
“许大夫,什么情况,宝宝不舒服吗?我今天的饮食跟平时是一样的,没有哪里不同。”梁然有些紧张,腹部的隐痛越来越沉,她心脏也越跳越快。
“宝宝已经听不到胎心了。宝宝没有胎心了。”
医生一句话宣布了胎儿的死刑,不,是梁然的。
她愣了好久,嘴唇颤动:“不可能,她中午还好好的!”
“已经没有胎心了,别激动啊,听我说,从医学角度来说宝宝已经被淘汰了,做个药流吧。你还年轻……”
“您说过我的宝宝基因很好,她发育得很健康!”梁然激动地打断。
“你才12周,这期间很多因素是说不清楚的,做一个基因检测吧。”中年女医生是梁然高价选择的私人医生,也不忍看到梁然这样,“伤心难免,你还这么年轻,还会有宝宝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梁然垂下脊背,抱住膝盖流出眼泪。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沉闷的呼吸声,像窗外乌黑的云团,压着花坛里茂盛的枝叶。
世界一片漆黑。
梁然不想妥协,又等了一天。
医生说还是听不到胎心,药流吧。
梁然紧紧抓着床单,药物引起的疼让她感觉到了宝宝的流逝,离开。
眼泪涌过梁然满眼的血丝。
她花了昂贵的价钱选了最好的私人医院,VIP病房里有护工、护士轮流妥帖地照顾她,对她嘘寒问暖,在她脚边放着滚烫的热水袋。
但是她浑身还是感觉到冷,像冰锥嵌进了她身体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的宝宝好好的,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和沈宗野的宝宝吗。
护工守在病房里。
梁然说:“阿姨,你先出去吧。”
这是她从凌晨到清晨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嗓音干涩,低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动物。
护工出了门,但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的椅子上。
梁然侧过身,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霞。
昨晚她数过的乌云已经隐入了霞光后,一层橙色一层玫瑰色的朝霞过渡得鲜艳夺目,像一幅画,像沈宗野走的那天楼门外的万丈光。
可她在这片光影里看不到那个一身是黑的影子。
“沈宗野,起风了。”
“我想你来看看我。”
第114章
胎停的结果出来了。
宝宝的基因没有任何问题,是因为梁然感染了李斯特菌。
梁然好像终于有了力气去追究责任。
她把保洁公司经理和钟点阿姨叫到医院,质问阿姨昨天的饭菜是不是没有用心,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没有加热。
阿姨很惶恐,对待她这样失去宝宝、冷漠愤怒又有钱的雇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解释一切都是按照梁然的交代来,冰箱里拿出的食物也都经过彻底加热。
梁然请了检测机构去家里检查冰箱的细菌环境。
她不会污蔑阿姨的清白,也不想放过犯错的人。
同样的,她把昨天去过的那家饭店也投诉了。即便只是在那里喝了一口水,有没有可能是水不干净才害了她的宝宝。
她此刻怀着最大的恶意,也许只有靠这些恶意撑着才能挨过心里的疼。
这些都交给了梁然聘请的律师在办,梁然在医院躺了三天,回到了家里。
进门的时候,新的钟点阿姨好像听说了她的事,对待她既恭敬又畏惧,说话都很是小心翼翼,做完饭就马上下班离开了。
这一整天,只有葡萄陪着梁然。
梁然抱着小猫,蜷在沙发上,巨大的LED宽幕里播放着她和沈宗野之前还没看完的电影,可她眼睛里没有光,看的也不是电影,眼神没有焦距落在遥远的虚空。
“葡萄,我是不是好没用,我好没用是不是?”梁然喃喃自语,滑下眼泪。
今天是沈宗野离开的第59天。
梁然想给他准备的惊喜都化作了虚无。
她打开了音乐,是她喜欢的一首法语歌,她曾经在宁城时放着这首歌,和沈宗野在酒店昏暗的房间里虚情假意地跳过一支探戈。
轻轻踮起脚尖,梁然抬手搭在虚空里,望着落地窗亮洁的倒映,蓝色裙摆飘动旋转。
摩天大厦就在这面落地窗后,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
这个社会在和谐平稳地运转,隐蔽线上的沈宗野在这片繁华背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梁然想他。
她的想念是无声的探戈,是蓝色的、从风里跃动的裙摆。
梁然倒在床上,她想象是沈宗野的压迫,是他的亲昵和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