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莺(304)
腹部开始刀割的疼痛,沈宗野蜷缩在地上,铁链在他抱紧腹部时发出清脆的响。
男人看好戏似的坐到了椅子上。
左右两个男人把注射器捡起来,尖锐的针头刺穿皮肤,扎进沈宗野手臂静脉。
沈宗野浑身颤抖。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腹部和食道里的痛觉好像也变轻了,铁链撞响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了。他像踩在轻飘飘的云里,四周一片绿色的草野。
“你叫什么名字?”
“沈……”
“淮”字刚要出口,沈宗野仅存的意识迅速回笼,身体熟悉的轻快麻木感让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以前试过的吐真剂。
他们在用药物试他。
“宗,野。”他维系着原状,轻飘飘倒在地上,睁着失焦的眼睛一会儿阖上,一会儿又艰难地撑开眼皮。
他对这种药物有耐药性。
为这一天,他以前做过这样的试验,用痛苦换来此刻。
男人冷吸了口气,好像是觉得没探出劲爆的话有点失望。
“说真话哦,说真话就能回到你最想回的地方了,也不会受痛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宗野。”
“你最想回到哪里?”
“我的网店,我的厂。”
“干贩毒多久了?最想跟着谁干?”
男人又问起沈宗野很多引导性的话,沈宗野都答得没有破绽。
最后,男人问:“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不回答刀子就要割你的肉,挑你的筋。”
“你跟着我说,我是警察,宁城的案子就是我办的。”
沈宗野呆滞地跟着他说:“你跟着我说,我是?我不是警察,警察来了,董叔快跑……”
话没问到。
男人阴冷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
沈宗野的药性在天黑时消尽。
水泥砖房里亮着灯,高高的铁窗外面是漆黑的夜晚。
痛。
没有了药性,他的胃,肠道,喉咙都很痛。
那些铁钉和玻璃好像在身体里游行,每到一处他都割着血肉。
沈宗野解开衬衫纽扣,拿出藏在心口的平安符。
桃木牌子上刻着“永保平安”,背后是梁然名字的画,像游龙和云朵,组成一个“真”字,是梁然以前的名字。
身体太疼了。
沈宗野尽量找姿势蜷缩起来,深深望着这块平安符。
梁然说:如果想我的时候就看着它吧,看着它就是看见我。
沈宗野紧紧看着,它好像真的可以抵消他身体里的痛。
直到门外一串脚步声逼近,沈宗野才将它塞回衬衫里面,系住领口的纽扣。
进来的人还是刚才的男人和两名手下。
他又来逼问一遍,沈宗野又被迫吞了玻璃碎片。
男人说:“你真是条硬骨头,你只要招了就用不着受刑,董爷说了,你跟着他的时候也算是卖命,今天除夕,他会念着点旧情给你一个好下场,让你死得干脆点。”
沈宗野哽咽了,艰难地昂起脖子看着男人,一双湿润的眼眸把这份卧底在阴暗处,在刀尖上扮演得淋漓极致。
“让董叔别回国内了,国内好严,让董叔好好养好手臂吧,我不是警察,我想活,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自己……”
“我刚接触冰。毒的时候还是十五岁,那年我什么都不懂,一股劲往里闯,现在看来不是我能力好,是老子我运气好。哈哈哈。”沈宗野嗓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在痛。
他说:“我好想回到十五岁啊,就干个跑腿的,每个月挣的钱能泡妞,能让瞧不起我的人看得起就好。”
沈宗野的这份演技让男人都有些代入了,但男人只动容了一瞬间,抬手示意手下动手。
“真可惜你的手指头,还蛮好看的。你也别怪我,都是给董爷办事。今天过年,先剁你一根小手指,算便宜你了。”
沈宗野的脸被按到地上,手指被他们分开,左手的小指在粗钝的刀下被反复才切断。
非人的疼痛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血从手指和口腔喷溅。
窗外的夜空升起了烟花。
绽放的声音传到沈宗野耳中,他艰难地抬起头,从狭小的铁窗眺望到七彩的烟花。
快零点了。
是新年了。
他们走了。
但是疼痛和折磨还在。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啊,他答应了梁然他要撑下去,他答应了她要给她一个新家。
她现在应该在怀城和梁悦过年,葡萄陪在她身边。那只猫咪很乖巧,最会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一定可以在梁然不开心的时候喵喵逗着梁然开心。
沈宗野趴在地上,抬头的力量都耗尽了,他就艰难地让下巴支着水泥地,眼睛灼灼看着窗外。
那片烟花升起,又落下,又升起,灿烂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