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莺(319)
陈沥周应该马上说不会的。
但他知道这样更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会回国内害人,害中国人吗?”
“不会。”董自新笑。
陈沥周知道这不是真话。
他说:“我不想因为你让梁然受到牵连,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想和她去纽约定居。”
董自新如释重负,脸上再也没有罪大恶极的阴鸷,他笑了起来。
“你能想通就好,我早就希望你想通这一点。”
“走之前我想让奶奶见见然然,奶奶想见她。”
董自新思考片刻:“可以。”
“我还有一个要求,沈宗野不能死,走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董自新抽完了这支雪茄,杵灭烟蒂:“你觉得他不是一个警察?”
“我觉得不像,他救过我,当时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人,他救我是因为我那时是然然的客户。不知道你身边是不是有人暴露过我,当时有两个人直接冲我过来,手里有匕首,是他救了我。”
董自新听得很严肃:“你怎么不告诉爸爸?”
“我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往你身上想过。”
说到这里,陈沥周眼里还是很哀伤,但他继续回到正题,“当时他应该是弄死了那个人。如果他是一个警察,他应该不至于敢要别人的命吧。”
“虽然他很坏,但他曾经对梁然很好,就当我还他一条命。”
董自新没再开口。
陈沥周说:“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今天就可以。”董自新很自然地倒着茶喝,“见完他,你和他之间就了了。”
“你还会杀他吗?”陈沥周紧张地望着董自新。
“不会啊,爸爸答应你了。”董自新笑。
到现在,陈沥周不敢再相信董自新的笑。这份看似和蔼的笑容都会让他毛骨悚然,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他最初的爸爸了。
“我要带上然然。”
董自新皱起眉。
“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
傍晚,他们吃过晚饭,坐上了董自新的车。
陈沥周和梁然还是被蒙住了眼睛,车子一路颠簸,像是经过很长一段偏僻的路才驶入了平坦的车道上,直到几分钟后停在一处院子。
车窗外是医院。
楼上也有站岗的几个魁梧男性。
梁然下了车,心潮汹涌,可她不能表露出来。
她的脸色平静,如常地跟在陈沥周身侧。
到了医院里,她被安排在一间病房。
房间的一堵墙面是单向镜,梁然看到了隔壁病房里的沈宗野。
她的心跳是剧烈的,拢着披肩的手指在颤抖。她知道她不能暴露,她的异常会拖累沈宗野和她。
她极力地调整呼吸才能抑制住这些情绪。
沈宗野躺在床上,旁边的监护仪显示血氧饱和度有些低,他的双腿上着锁链,右手也被铁链绑在床上,唯一可以动的左手只剩下两根手指。他的耳朵上缠着纱布,脸色惨白,薄唇干燥,下巴是密密的青色胡茬。
他颓废、憔悴,看向走进房间的董自新和陈沥周,像个小人物看见救世主一样浮起惶恐的、讨好的笑。
他开口在说话,他看了眼陈沥周。
梁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她知道他说话吃力,应该有许多伤口。
她不能哭。
她的腿不能发软。
她就站在这片镜子前,平静地望着沈宗野,又看向旁边的窗户,望着窗外的阳光和远处的建筑。
今天来这里,她和陈沥周是带着目的的。
这应该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
对面的病房里,沈宗野的嗓音嘶哑粗糙,因为伤到了喉部神经,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他的声音实在低弱得听都不听不清楚,但他还是努力地开口说感谢董叔,感谢沥周。
董自新睨着他:“身体好了?”
“好多了,董叔,我想回去跟着你干。”
“不急。”
陈沥周走到病床前去看沈宗野的手指,摸着残缺的断面伤口,回头对董自新质问:“你不是说把他手指接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因为气恼,陈沥周胸膛上下起伏,才想起来那天他们还没砍伤沈宗野的肢体,被他阻拦了。
沈宗野嗓音低哑:“我没事,谢谢陈先生,你不要和董叔吵,只要我能有条命,这个不算什么。”
陈沥周回头对沈宗野说:“我就是来看你一眼,你也别担心,我爸爸答应了我不会再为难你。在宁城那回谢谢你从那些人的刀下救了我这条命,我还清了,我什么都不欠你。”
他的眼眸最后还有一种看情敌的高傲。
沈宗野迎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微笑:“是我应该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的命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