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长青(107)
他在哪里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还有到底是做什么的,许岁倾都不清楚。
这会儿细想下来,接近三十的年纪,又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地位,要说过去有一段或者几段感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称呼,就莫名地心里发堵,胸口像是憋着股气,闷闷地不太舒服。
许岁倾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稍微缓过来些。
她收回思绪,指尖往上摸到封口处,才发觉信是被人打开过的。
那既然这样……
好奇的种子一旦种下,不需要任何养分就可以快速滋生,短短数秒以内便长成了庞然大物。
许岁倾捏着信封的手紧了紧,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探究。
哪怕知道这样不对,但内心某个冲动叫嚣着作祟,两个小人开始在脑子里斗争。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信里面的内容会是什么。
可犹犹豫豫,手往上动了点又停住,不敢再继续。
连着好几次都如此,还是没能鼓足勇气。
同时间的二楼书房,云姨双手把身上的衣服和围裙兜摸来摸去,信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她眉头皱得很深,翻来覆去地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到底会把信掉在了哪里。
先生和许岁倾回来以后,自己就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出去,然后回了厨房干等。
其实在港城,从发现信的那一刻,便已经克制不住想要给他打电话说明。
只是自从夫人去世,没过多久她就跟来都柏林定居照顾,算一算也有快十年之久。
对于季斯晏的脾气,云姨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阿若那两个字,算得上他的禁忌,任谁都不敢轻易提及。
方才在楼下,碍于许岁倾还在,怕万一被发现,又只能继续憋着。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跟上楼,要呈过去的信却没了。
云姨仔仔细细回想,猜测大概率应该是落在了厨房,或者是上来的楼梯。
她找东西的这阵,季斯晏始终背对着,面容冷沉一言不发。
男人眉头深锁,视线凝望幽暗黑夜,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又仿佛被拽入某些回忆,短暂时间内无法抽离。
云姨着急忙慌地转身,准备出去找信再拿上来。
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季斯晏平静的嗓音,“算了。”
语气无波无澜,如同湖面荡不起涟漪,甚至带着一丝凉意。
云姨脚步倏地顿住,没再往前继续。
季斯晏闭了闭眼睛,把自己从回忆里扯了出来,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话,听着像是对别人说的。
可或许只有他知道,更是说给自己在听。
季斯晏转过身,刚好能看见云姨侧脸,正偷偷地抹去眼角的泪。
原本还要开口,喉咙也霎时间被堵住,没办法道出。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些,劝告云姨,“更何况,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尘封的记忆被揭开,一次次的笑脸涌现眼前,曾经那么天真明媚。
画面闪回,又转到她最后却……
云姨心底随之泛起疼来,再次抬手抹了把泪,哽咽着回答,“先生,道理我都知道的,可是……”
声音断断续续,悲恸呼之欲出,“可阿若当时还那么年轻啊。”
季斯晏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脑子里某根弦却绷紧又断裂,胸腔也开始有郁气堆积。
他正要上前安慰,见云姨拿手挡住布了些皱纹的脸,强自压抑着收回情绪。
接着喉咙哽了哽,轻声说道,“那先生,我就先下楼去了。”
说完也不等有任何回应,快步朝着门口方向走出,往楼下逃离。
一路上,云姨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错过那封不知道掉在哪里的信。
楼梯没有,她便径自回了厨房,终于在靠近门边的地面找到。
云姨蹲下身把信捡起来,右手拍了拍若有似无的灰尘,小心翼翼放回到衣服兜里。
然后抚着胸口按了好久,才平复了那么一些。
她把信又往兜深处压了压,站起来才发现,操作台放着一副收好的碗筷。
云姨回头看过去,许岁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饭,此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面前的盆栽发呆。
她双手捧着脸,并拢的膝盖支撑手肘,时不时眨一下眼睛。
那盆兰花还没开,长长绿绿的叶子旁边有明显的花苞,散发着一股很清淡的香味。
云姨走到许岁倾身边,问道,“岁岁吃好了吗?”
女孩像是才回过神,偏着头看向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方才心里装着事,对许岁倾能正常说话了这个消息,反应不算太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