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长青(126)
许岁倾买的经济舱座位,腿都伸不直,只能曲着缩在狭窄的空间里。
路途遥远,加上又是深夜,大多数人上来直接就睡了。
她看了会儿窗外,也开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
颠簸中,许岁倾又做了个梦。
因为戈尔韦没有机场,不得已离开港城那天,她们也是先飞到的都柏林。
走得匆忙,行李不多,都是些常用衣物,没什么价值。
到了机场,坐车去戈尔韦的路上,妈妈突然说胸口不舒服,脸色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当时许岁倾才十五岁不到,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毫无准备。
慌乱之下,从网上找到当地的急救电话,叫了救护车。
妈妈在医院动了手术,昏迷三天三夜才醒。
等待的过程,许岁倾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哭了睡睡了哭,不知道以后该去哪里。
眼角有温热的痕迹,她下意识用手背抹去,然后睁开了眼睛。
窗外天色蒙蒙亮,许岁倾看了眼飞机上显示的时间,都柏林已经是早晨八点。
季斯晏也醒了。
他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本能反应便是伸手往旁边去,想着让许岁倾早点起。
吃了饭一会儿还得去学校,怕时间来不及。
可身侧是空的,没有半点温度。
季斯晏从鼻间溢出一声自嘲的叹息,起身后回了自己卧室。
浴室里响起潺潺的水流声,冰冷刺激从头顶滑落,才稍稍清醒了些。
脑中倏地闪过,许岁倾昨晚发来的微信。
她说,她只是她自己。
男人单手撑着瓷白墙壁,眉头深深蹙起,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换好衣服下楼,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袖扣,云姨从厨房出来,叫了声,“先生。”
季斯晏嗯了声,看见餐桌上摆放的两个盘子,旁边还有许岁倾惯用的牛奶杯,视线凝滞了瞬。
云姨看了眼二楼客房,手擦了擦围裙,轻声请示,“岁岁今天还没起来呢,要不我去叫下她吧?”
季斯晏微眯了眯眼眸,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用了。”
说着便加快脚步,往门口迈去。
云姨有些不明所以,自言自语道,“也是,昨天回来太晚,好好补个觉再去学校也行。”
把盘子和牛奶杯端回厨房,路上听见季斯晏又说了句,“以后都不用,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云姨差点没稳住,瞪大眼睛回头,只看见男人逆着光线的高大背影。
航程已经过了大半,这会儿飞机上正在派发餐食,面包牛奶和提前做好的烩饭。
许岁倾没什么食欲,又怕饿太久胃受不了,还是勉强吃了些。
时间切换到港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十分。
舱内响起空姐温柔的播报声音,提醒旅客距离到达还有半个小时。
她看向窗外,远处地面渐渐显现出很小很小的房子。
盘旋后终于落地,沿着路线走出机场,许岁倾看着五年没有回来的城市,不由觉得陌生。
走到地铁站买票,居然全都需要在机器上操作。
她这才想起,自己登机前扔了手机卡,现在连不上网,没法用微信支付。
踌躇着四下观望,想看看别人怎么做的,自己好有样学样。
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察觉,主动走上前询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他说的是粤语,许岁倾大概听明白,手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角,“我想买去半山的地铁票。”
动作人员是个大叔,笑得和气,还以为她是过来旅游的,便指着另一边的人工柜台,用并不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那里也可以买。”
许岁倾客气地道了声谢,正要走过去办理。
但很倒霉,突然来了紧急通知,说是原本预计明天才会到达的台风万宜,偏离轨道改了方向,马上就要登陆港城。
地铁站需要关闭,已经开始疏散乘客。
许岁倾被拥挤人潮推到出口,熙熙攘攘中慌乱不知所措。
这时候打车也打不到,就只能焦急地干等。
身边时不时停下一辆车子,或是的士,或是私家车来接人。
渐渐地,许岁倾周围就没那么挤了。
傍晚的港城天空被乌云笼罩,黑压压一片阴沉。
裹挟着寒意的风刮过来,拍在她脸上,刺得皮肤生疼。
许岁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得确实少了些。
就一条简单的白色长裙,薄薄的针织衫根本不够保暖。
愣怔间,有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眼前,窗户落下后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小女孩。
她坐在后座,冲着许岁倾热情地招手,“姐姐你去哪儿呀?”
小女孩说完便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妈妈,得到应允后语气雀跃,“我们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