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长青(78)
脸上还挂着擦不掉的泪痕,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季斯晏手落到她脸颊,眼里带着温柔笑意,轻声安慰,“没关系,要是岁岁想说了,随时都可以。”
车子经过梅林广场,许岁倾还侧着身体,视线扫过对面的街景。
这会儿时间已经有些晚,按照常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
可广场外沿,聚集着里三层外三层。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中间有人坐在棕色的木凳子上,正忘情地弹奏钢琴。
车窗玻璃有隔音的作用,听不清楚是哪首曲子。
许岁倾被吸引注意力,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季斯晏循着她的视线回头,随后吩咐司机把窗户降落半分。
悠扬的钢琴声传进来,裹挟着夜里略显潮湿的空气。
许岁倾终于听出来了,是《钟》。
这首乐曲速度很快,包含许多音与音之间的大跳,还高难度的颤音技巧,是钢琴家们经常在音乐会上演出的曲目。
小时候家里有专门的钢琴老师,觉得她有天赋,让她练了好多好多遍。
但许岁倾知道自己水平,现在弹奏起来都只能说是磕磕碰碰才能完成。
能够弹出这种效果的,算得上屈指可数。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驻足聆听。
她不由得把耳朵朝窗边竖过去些,眼睛盯着紧紧地,神情更是关注。
仿佛此时再发生任何事,都分散不了注意。
季斯晏察觉,直接让司机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推开门之前,他问了句,“要下去听听吗?”
许岁倾点头,季斯晏便牵着她的手从车里走了出去。
行至一半,距离拥挤人群大概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出于本能和这些年养成的孤僻习惯,许岁倾脚步迟疑,紧接着忽然停顿。
人太多,太热闹,她心底恐惧油然而生。
季斯晏大手朝着纤细的手腕往上,把许岁倾冰凉的手包裹住,隔着肌肤传递热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给她无声的力量。
悠扬的钢琴声还在继续,人群熙熙攘攘,有游客也有本地居民,随着节奏摇晃身体。
许岁倾没抬脚,目光落在中间演奏的艺术家,和表面出现许多裂纹,甚至已经开始掉皮的陈旧钢琴。
金色长发的男人,她只看得见侧影,因此无法得知年纪。
身上穿着随意的帽衫和运动裤,和寻常在金色大厅里所谓的音乐会,分隔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也是。
音乐本就应当是自由的,没有国界,没有性别,更没有高低阶级之分。
就好像现在,不需要华丽的外表,只凭着鲜活纯真的灵魂足矣。
艺术家扬起右手再高高地落下,一声重音昭示着演奏完毕。
许岁倾看见他站起身,微弓着腰对前排某位听众做出“请”的手势。
接着有位年轻女孩双手合起,捂着嘴巴雀跃地跳了起来,惊喜在扬着笑的脸上绽放。
从口型看,她应该是在对着艺术家说谢谢。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然后走到普通的木凳子上,在期待的目光中开始演奏。
许岁倾手还被握住,指尖跟着心里的复杂情绪蜷了蜷。
那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思绪被拉回到还在港城,如果没有那些人,自己和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被无情地丢弃。
理所当然,也不会经历那些事情。
最后那段日子,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看遍世态炎凉,受尽恶语欺凌。
而半年前,相依为命多年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有时候许岁倾在想,或许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吧。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发现真相的那天,自己躲在床底下被迫捂住口鼻。
即使明知失语,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终究是不敢再往前,许岁倾试探着扯了扯季斯晏的手,小声请求,“我想……回去。”
夜色凛冽,耳后的碎发被风吹过,飘落在深邃的眼眸中。
男人应了声“好”,依旧是牵着她的手,坐回到幻影后座。
一路上,许岁倾都很沉默。
本来正慢慢恢复的关键时期,按照医生嘱咐,应该多说话,多与身边的人交流。
但她被拖入回忆的汹涌浪潮,往返于现实和过去,心情实在是无法平静。
季斯晏余光扫去,她也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神色愣愣地,也不知道游向了何处。
等回了庄园,许岁倾借口说困,快步走到客房关上了门。
她背贴在门后,抬手摁住胸口平复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