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叔侄望着几乎落荒而逃的女子,撕下了那层和睦的面具。
傅承钰道:“她当初嫁给九叔是被逼无奈,这些年对九叔也不过是感激之情,请九叔放她离开。”
裴珩把玩着似乎还残留着妻子体温的帕子,慢条斯理:“昨夜之事你也看到,你确定只是感激?”
傅承钰面色骤变,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裴珩掀开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小七,别再自欺欺人,当年你有机会回去寻她,但你不甘心,势必要为你母亲挣出一席之地。而今你回来,仍是为你的不甘心,若不然也不会选在我与她听戏时,故意让人送贺礼,又明知我会发现你的行踪,还特地在寺庙约她私会,与她在天香楼那样的地方见面。”
傅承钰的心思被捅破,面色愈发地难堪。
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被她当作替身玩弄三年,不甘心她毫不犹豫地嫁给他的九叔,还试图将他们之间抹得一干二净。
他恨她。
这三年来多少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他都是靠着对她的恨意活下来。
所以他哄骗她,甚至想要毁掉她。
可直到昨夜才发现,也许当初的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后悔了。
他如今只想要真心将她找回来。
裴珩道:“有些话我不同她说,是怕她伤心,并非为你。但一个男人要拿女子来解恨,着实没出息!”
傅承钰的眼尾洇出一道薄红,恨恨道:“那是因为九叔根本不曾真心爱过一个女子,更加未试过求不得,恨无能!如果九叔与她真心相爱,却又被她无情抛弃,眼睁睁地看着她另嫁他人,九叔未必会比我现在好多少!”
裴珩不置可否:“总之,不许再哄骗她,否则别怪我不念叔侄之情!”
傅承钰道:“九叔不也在哄她吗?九叔做的,与我做的有何不同!”
傅承钰离开后,裴珩在窗前伫立良久。
书墨匆匆入内,低声道:“方才底下的人来报,一大早就已经将表姑娘送出府去。”
裴珩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通知下去,半个时辰后回城。”
*
下雨了。
细密如丝,笼罩着草木郁郁葱葱的园子。
纾妍正临窗观雨,有人从背后拥她入怀。
她惊了一下,回过头来,是便宜前夫。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他可说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政事罢了。”他抬手将她额前的情丝绾到耳后,“霓霓以为他要说什么?”
纾妍不知。
只是一想到傅承钰方才故意说给她听的话就心乱如麻。
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他说的话究竟真假。
裴珩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睛,“再想他,我就咬霓霓。”
纾妍没想到他这样霸道,脸一红:“我爱想谁想谁!”
话音刚落,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纾妍:“……”
这只不要脸的老狐狸!
他道:“霓霓若是真为他好,下回见着就该劝一劝他早日娶亲,莫要执迷不悟,到最后得不偿失。”
纾妍不作声。
她当然希望傅承钰能够过得好。
可万一他也是哄她呢?
眼前的这个男人满腹心机,昨夜她吃醉酒才上了他的当,听信他的话。
如今她清醒过来,又觉得傅承钰不是那种人。
若是傅承钰一心想着她,她反过来劝傅承钰成婚,那傅承钰心里该有多难过。
思及此,她道:“裴叔叔又不是他,又怎知他心底的想法!裴叔叔自己不会那般爱重一个女子,也不见得旁人不会!”
说完,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不知怎的地想起昨夜之事。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最终忍不住问:“昨夜,昨夜,我们?”
他道:“做了。”
纾妍闻言,雪白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憋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话:“都说让大人克制,大人怎就不听!”
他上前一步,将她圈在窗台之间,眸光炽热:“晚了。”
话音刚落,窗外轰隆一声响,大雨倾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响如雷鸣。
*
大雨连绵一整日,原本说好的回城计划推到翌日晌午。
路上,还在生闷气的纾妍一句话也不肯同便宜前夫说。
裴珩强行将她抱在怀中,抚摸着她气鼓鼓的白嫩小脸,“还恼?”
她嘟着嘴不说话。
裴珩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有趣的女子,明明很不想信他的话,可偏偏又信他。
他又笑!
纾妍瞪他。
裴珩敛了笑,哄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她态度终于软和些。
裴珩道:“我入宫一趟,霓霓在此稍等我一会儿,待会儿我带霓霓去天香楼用晚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