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阁老成婚,一定会请他们这些同僚。
那他提前讨要一份请柬不过分吧?
思及此,他笑道:“下官能否厚着脸皮向裴阁老讨要一杯喜酒吃?”
谁知裴阁老竟数了十几份请柬都拿给他:“请刘侍郎替我分给诸君。”
刘侍郎受宠若惊地应了“是”。
刘侍郎出去后,裴珩吩咐书墨:“派人将其余的请柬分发去各部。”
书墨忙应了声“是”。
裴珩决定回去瞧瞧小妻子。
小妻子自从有孕后,格外地嗜酸,经过西街时,他还特地买了杏脯。
正打算上马车,尽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高楼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喊“砸死人了”。
裴珩:“去瞧瞧发生何事?”
书墨赶紧过去,片刻的功夫去而复返,道:“是工部的差役们再拆迁,听围观的百姓说,工部的人连最基本的防护措施都没做,近日有不少百姓路过时被掉落的房梁等物砸到,就在刚才,一辆失控的马车被砸碎了。”
裴珩眉头紧蹙,大步朝前方城隍庙走去。
果然,刚靠近,就听见有人议论:“太可怜了,都砸成肉饼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沈将军家的家眷呢。还真是可怜,砸成这样。”
裴珩闻言,一把扒开人群,只见一堆废墟下埋葬一辆马车,上头还刻着沈家家徽。
他一把抓住那人,厉声问:“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人被他吓得半死,哆哆嗦嗦:“是,是一个生得极美的小姐,好像叫什么妍妍。”
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裴珩甩开那人,疾步朝废墟跑去。
这几日一直下雪,到处白雪皑皑。
裴珩举目四望,周遭断壁残垣,沙砾堆积,残雪半掩,独独不见他的妻,唯有一辆马车被砸得七零八落,就连里头的物件也散碎一地。
其中一个绯红布偶娃娃,正是前两日他买来哄小妻子的。
他知她嫁得不情愿,总想哄一哄她高兴。
一瞬间,男人洁白似玉的面颊涨得通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书墨大骇:“公子!”
*
周遭的人乍瞧见一身着墨狐大氅,生得神仙似的美貌郎君朝废墟中跑去,引起一阵骚动。
也不知那里头埋的是他什么人,他竟跪地徒手扒去那些土坷垃,不一会儿的功夫,满手的鲜血。
这时,有衙役扯着嗓子喊道:“墙快塌了,还不赶紧走!”
满脸泪的书墨伸手去拽自家公子,却被俨然已经神智不清的公子甩到一旁去。
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男人徒劳地扒着土堆。
他们就要成婚了。
他所有的请柬都写好了。
他这回一定好好待她,必定叫她不后悔。
若她真不高兴成婚,他再等等就是。
*
纾妍被那堵突然倒塌的墙吓坏了,从城隍庙出来还心有余悸。
“工部的人实在太可恶,若是砸到人如何是好!”
宁氏也愤然:“真是不顾老百姓死活,我回去得同你爹爹说说才是!”
纾妍也觉得该说。
两人打算绕行,远远地听到方才轰然倒塌的地方议论纷纷。
“听说是娘子被砸死了!”
“太可怜,好好的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疯了,那墙都快塌了,仆人拉都拉不走!”
纾妍一听说砸死人,心里一惊,护着肚子挤过人群,打算制止那些人。
谁知待瞧清楚那个“疯子”,整个人呆住。
一向爱洁的男人跪在废墟里,满手鲜血的扒着土坷垃,像疯了一样。
宁氏惊诧:“姑爷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那堵危墙就要倒塌,心急如焚的纾妍急急过去。
书墨一见到她来,立刻冲自家公子喊道:“公子快看,娘子还活着!”
男人回头,一滴泪自他血红的眼眶坠落。
“别过来!站在原地别动!”
形容狼狈的男人几乎立刻起身,朝小妻子飞奔而去。
几个衙役再也撑不住,手一松,那面墙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裴珩伸出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捂住小妻子的耳朵。
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那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纾妍耳朵里听见的全都是她夫君急促的喘息声,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说,他绝对不会为她要死要活,可当危难来临,他却毫不犹豫地奔赴她身边。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的夫君终于松开手,颤抖着血淋淋的手抚摸着她雪白光洁的脸蛋,嗓音嘶哑:“怎出来都不与我说一声?我很担心你。”
纾妍拿出帕子擦试着他脸上的血渍与灰尘,哽咽:“我下回出门一定同官人说一声。”
他怔了一下,随即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过了许久,终于恢复平静的男人松开自己的小妻子,将袖中的杏脯取出来递到她手中:“夫人等我片刻,我处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