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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当晚我失忆了(6)

她甚至还记得,跟在身后的淡烟与轻云着小话,讨论城中哪家胭脂制的好。

火红的炭,温热的酒,舞姬旋转的衣裙,纷飞的雪,温暖的狐裘,少年湛然若神的黑亮眼眸,以及他身上凌冽的雪香……

昨夜之事至今历历在目,怎可能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四年呢。

淡烟听了她的叙述,艰难开口,“小姐说的这些,已是四年前。”

也就是在这日后过后不久,大将军哄着小姐回帝都探亲。

从此之后,小姐美好的日子再不复存在。

纾妍丝毫不信:“定是阿爹知晓我又偷跑出去,所以同人合起伙来吓唬我!他人呢?我要见他!”

她爹那个人,什么荒唐之事都干得出来。

轻云眼睛一酸,“家主他——”

“家主去军营了!”淡烟截住她的话头,“小姐若是累了先休息会儿。”说这话时给轻云使了个眼色。

轻云嘴巴张了张,扭过脸揉眼睛。

纾妍信以为真,只是她左侧额角隐隐作痛,怎么也睡不着,就连脑子里也乱哄哄,好似将一些很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纾妍扭头,只见裴珩再次出现在屋里。

容颜似玉的男人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风姿真如覆雪之昆仑,肃肃烨烨,清冷艳绝。

比起三年前的风雅入骨,眉宇间倒是愈发地成熟稳重。

若真如她们所说,她如今十八,那么他二十有八。

可他瞧着不过二四十五,难不成吃了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不成?

还说不是哄她!

帝都来的郎君,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讨厌得很!

纾妍轻哼一声,扭过脸去,随即怔住。

只见不远处放着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模糊的镜子里同样的场景。

披散着满头青丝的女子坐在锦绣华丽的拔步床上。

她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额头缠了一圈雪白纱布,一张脸惨白无色,唯有眼角下一滴朱砂泪痣做点缀。

她生得极美,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尤其是那对眼,又黑又亮,像是两粒杏仁。

但她也很削瘦,下巴颏尖尖的,两截雪白的锁骨突出来。

而镜子里亦有一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的男子,不同的是他背对镜子而立。

纾妍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镜中削瘦的女子亦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是谁?

她不是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浮光掠影一般从她脑海里流逝。

一瞬间,头痛欲裂的纾妍泪流满面。

“我怎,变成这样?”

手足无措的女子捂着自己的脸,“我,我眼泪怎止不住?我,我好像不是我了?”说着说着,捂着脸失声恸哭出声。

她想这突如其来,毫无根据的巨大的悲伤并不属于她。

即便醒来后无端老了四岁,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乏味人生的另一种惊奇的体验。

十四岁的沈纾妍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金钱,地位,很多的爱!

可这该死的眼泪半点不受她的控制,肆无忌惮地往外流淌,像是要将她溺死其中。

裴珩没想到方才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妻子抱头痛哭起来,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冷冷吩咐,“即刻将秦院首叫进来!”

六神无主的淡烟与轻云赶紧去办。

犹自伤心的纾妍伸手去推裴珩,哭道:“你这哪里来的讨厌鬼,你,你莫要抱我!”

裴珩安抚:“我是你夫君。”

“大骗子!我才十四岁,尚未婚配!”

她根本不相信,见他不肯松手,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很快鲜血顺着他雪白的手背蜿蜒流淌,一滴又一滴砸落在她雪白的寝衣上,洇出一朵朵梅花。

裴珩浑然未觉,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时淡烟与轻云领着一年约五十,蓄发全白的男人入内。

他见此情景,一句废话也无,即刻从药箱里取出针为她施针。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纾妍终于安静下来,松开牙口,泪眼婆娑地望着裴珩,呢喃,“裴叔叔?”

裴珩“嗯”了一声,抹去她嘴角的血渍,“别怕,我在。”

她阖上眼沉沉睡去。

一旁的秦院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位首辅夫人,原是前大将军沈约之女,自幼在边疆长大。

四年前沈家遭难,沈氏举家被流放,唯有这位六姑娘非但平安无事,还在一年后嫁入高门。

听说,裴阁老求先帝赐婚时,曾拿出一纸婚书,说沈六姑娘还在襁褓时就与之定下亲事,沈氏女早已是裴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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