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41)
“嘭”的一声,房门被巨大力道一脚踹开,来自走廊的璀璨灯光汹涌而入,慷慨簇拥着尹泽川光辉灿烂的高大身影。
浴室水声仍在继续,李寒露像被踩了脚的兔子似的从沙发里一个猛子跳起来,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泽川,泽川你怎么来了……你要相信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狂风霎时扫入窗楹,卷起纷纷扬扬鹅毛大雪。尹泽川步步逼近,挑起嘴角冷笑问道:“我看到的哪样?你倒是说说看,我看到了什么?”
水声骤然停下。五分钟后,高磊擦着头发自浴室里走出来,“浴室的香薰味道不错,等下我打个电话问问这是什么牌子。”
灯光收回走廊,房门恢复原样。室中寂静,双层玻璃窗严严实实隔开寒风,李寒露将糟烂剧情塞进大脑回收站,心想尹泽川果然不适合拿霸总剧本。
“哦。”
尽管这回答十分敷衍,高磊也没介意,打开电视听着新闻,出言提醒对方,“你可以洗澡了。”
心脏重重一跳,像是腔子里的血肉被巨石取代,每一下脉搏都鲜血迸溅。李寒露忽然意识到,如果说刚才高磊洗澡时她还可以逃跑,那么现在她就已经彻底错过了逃跑的机会。
浴室的镜子上方投射出白惨惨的灯光。关门,落锁,李寒露面无表情盯着镜中自己,一件一件解开衣衫。按照常理推测,李寒露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忐忑的,毕竟她从没和完全不来电的男人睡过,难以预判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可偏偏心里一潭死水,就像要证明早就知道结论的命题。
有点奇怪。
李寒露这澡洗得磨蹭,中途听见门铃声响,该是高磊叫了room service,或许是叫了酒来。男人是狩猎动物,酒是狩猎动物布下的陷阱,看来今晚穷途末路,在劫难逃。
浴室中雾气缭绕,久久不散。门把手上凝了一层水雾,李寒露裹好浴袍,打滑的手勉强将门把手按下,门外竟是一片昏暗。
高磊关了灯。
电视无声播放着一部老旧法国爱情片,茶几与窗台上置着两支蜡烛,火苗间或跳动,映亮茶几上的水晶酒杯。李寒露在高磊对面坐下,努力忽略头发上的水洇在浴袍上的不适感。“香槟?”
高磊笑了,“苹果汁。”
“怎么还让人送了蜡烛?”
“这样是不是更有气氛?”高磊拿起酒杯,浅酌一口,“其实这里更需要的是——槲寄生。”
槲寄生下不能拒绝接吻请求。而刚刚就在玄关,李寒露躲开了高磊的吻。
“圣诞节已经过完了。”
短暂沉默。电视光线映亮李寒露的半边侧脸。
李寒露向酒杯中的清澈液体望了一眼,手指微动,却没有拿,半晌忽道:“叫点东西吃吧。”
高磊用眼神表示了诧异,但也没拒绝。李寒露无视这种早就从周一帆处见过无数次意为“看着挺苗条个姑娘怎么那么能吃”的惊讶眼神,翻开菜单,挑选片刻,然后打电话让餐厅送牛肉炒饭。
电话在靠近高磊方向的床头。当李寒露挂断电话,路过高磊重回沙发,高磊忽然吸吸鼻子,情不自禁叹道:“你身上好香。”
李寒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停顿两秒,回他,“大概是我天赋异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论和高磊聊什么李寒露都有种跨服聊天的感觉,就比如她虽然会开车会修车,可这不代表她就关心各大车企的技术演进方向,高磊从头到脚都是技术咖,即使点上蜡烛也让人觉得浪漫不足。
用餐高峰已过,餐厅送餐很快。餐盖一开,浓郁香气扑鼻,每颗米粒都被油脂裹得润泽,牛肉粒更是汁水丰盈。李寒露盯着这盘炒饭看了几秒,忽然腻得胃里绞劲儿,脸色一暗,俯身抓过垃圾桶张口就吐了出来。
高磊大惊失色,连忙过去给李寒露拍背,还给她开了瓶矿泉水,“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李寒露面如土色,拿矿泉水漱口,又接过高磊递来的面巾纸擦嘴,轻描淡写安慰他道:“没事。死不了。”
“你这都……”
“放心,真死不了。”李寒露摇晃着起身,“我今天不太舒服。咱们改日再约。”
衣服还扔在浴室地上,李寒露也顾不得衣服被熏出水汽,进了浴室匆忙换好,落荒而逃。来的时候没开车,回去也只能叫车回去。司机是个自来熟的年轻小伙,哼着歌跟李寒露没话找话,“好香啊,香水味吗?”
李寒露“嗯”了一声,“喝了半瓶呢,能不香么。”
年轻小伙当她开玩笑,继续跟着广播哼歌。
高磊再怎么说也算个人物,这人不能得罪死了,可澡都洗了,没办法名正言顺打退堂鼓。于是在洗澡之后李寒露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香薰精油,以至于现在不管走哪儿李寒露都觉得自己是个移动的香薰挥发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