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53)
他是活的——会呼吸的,有心跳的。可他有一天也终会死去,浪漫与风采皆被掩埋。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一瞬间他来不及想起太多,所以如果他死时心里装着别人,那一刻他又会想起谁?
万圣节的魑魅魍魉瞬间复苏,蠢蠢欲动。灯光倾转,映亮李寒露一双碧绿虹膜。李寒露露出獠牙,俯身,提起蛋糕一般繁复华丽的裙摆,在跳动的脉搏上咬下深情一口。
动脉血溅湿李寒露半边精致侧脸。血液甜腻使人沉醉,李寒露闭上眼睛,将那伤口咬得更深,甚至几乎出了返祖兽性,恨不得咬穿这截脖颈——丰厚的、带着体温的液体,与多年注重饮食|精心饲养出的骨肉筋膜,这是多么珍贵的食物,只有啖入腹中才能让人安心。想让爱意长久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将这男人化作雕像,放入哥本哈根的浅海;第二种是让他死亡,将他存入福尔马林。而第一种不现实,李寒露只能选择第二种。
“露露。”尹泽川回头对着她笑。
虹膜重回漆黑,长裙失去裙摆,李寒露在怔愣之中猛然回神——刚才那想像太过可笑,她不是吸血鬼,又怎么可能真的将她所爱之人当作美食享用?
睡衣口袋里揣着一把餐刀,刀刃锋利,玳瑁把手,是尹泽川专为切牛排准备的。李寒露大步上前,亮刀,干脆利落手起刀落,动脉血直溅到天花板上。
“李寒露你——”尹泽川万没想到被亲近之人下了杀手,难以置信瞪大双眼,试图用手捂着伤口,血却仍然源源不断自指缝淌出来。浴缸里满是白色泡沫,尹泽川挣扎着要站起来,摇摇晃晃,手撑在浴缸边沿,打了个滑。
刚受过致命重伤,尹泽川几乎力气全无。李寒露按着尹泽川的头,硬生生将他按进水里。浴缸中的水“咚”地溅出一半,泡沫变了颜色,两只手在水面挣扎扑腾,李寒露却并不打算留下活口。
你相信爱情吗?
你相信爱情会死吗?
包裹着保鲜膜的右手在李寒露眼前晃晃,尹泽川好奇瞧着李寒露放空的眼神,“露露,想什么呢?”
餐刀凭空消失,泡沫褪去血腥,李寒露垂眸看他,摇了摇头。
尹泽川笑,略微挑眉,手肘撑着浴缸,湿淋淋的精壮身躯自水面上浮一截,“要不要和我一起再泡一会儿?”
绅士的轻浮等同于淑女的浪荡,非但不招人反感,反而因为其这一面极其罕见而带有致命的诱惑。然而李寒露坐怀不乱,转身就走。
尹泽川抓住了李寒露的手。
男人的手因为泡过热水,体表温度比平日还高出一些。李寒露心脏猛地一跳,没有甩开他——本就没想过要甩开,连那转身都是以退为进。
尹泽川含笑凝望李寒露,将素白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吻过一下犹嫌不够,于是再吻,可就当尹泽川要扣紧李寒露的手指,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脸色顿变,向来丝绒一般儒雅的声音绷如弓弦,“你手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道口子?”
李寒露想把手抽回来,尹泽川不让,死抓着她,非要逼得她给出回答。李寒露拗不过,小声嘟囔,“……昨天抓鱼的时候,鱼划的。”
“那怎么不知道说?”尹泽川抬高声调斥她,“今天还做这么多事?”
“不是你让我做的吗?”李寒露破天荒被尹泽川训,一时也起了脾气,振振有词地反驳,“帮你洗澡都是你叫我来的。”
尹泽川让她气得头疼,却又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人拽近了些,“过来。”
李寒露让那力道带得往前挪了一步,可再往前就怎么都不肯了,也说不上是在解释还是安慰,若无其事道:“其实不疼,没关系的。”
尹泽川说:“低头。”
李寒露凝眸看他,像没听懂。
尹泽川不愿再等,从浴缸中缓缓站起身。
哗啦一声,修长结实的男性躯体带起水花,泡沫自水面在皮肤上沾了薄薄一层,而后湮灭;水珠顺着肌肉走向流淌、下落,皮肤蒸腾着热气与生命力。李寒露管不住眼睛,自精巧下颌、修长脖颈一路瞧至平直锁骨、健壮胸腹,再然后是……
即使大卫雕像是艺术品,也不代表凡夫俗子不会对艺术品产生邪念。
尹泽川两手箍住李寒露双肩,俯身,低头衔住柔嫩嘴唇。李寒露始终没有闭上眼睛,只当眼前这人活在镜头里,主光移动,zoom in。尹泽川探出舌尖,在她唇上轻轻勾勒,正要深入,抬眼却见李寒露直直望他。
“Close your eyes, luv.”
男人的声音低哑而模糊,像带着磁性的颗粒摩擦心底软肉,惹人战栗,密密麻麻。以尹泽川的高度保持这姿势接吻着实对颈椎不太友好,尹泽川干脆放开李寒露的肩膀,长臂一揽,搂住她的后背,另一手拦她后腰,将她整个儿圈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