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7)
李寒露按灭烟头,腹诽着早知道不如在她车上带个摄影师,但凡能取个真实翻车镜头,也算喻森森没白翻那车。
周一帆来了电话,问李寒露在哪,又说他妈叫他回家吃饭,让带上李寒露一起。
“不去。我吃得多,怕给你家吃穷。”
“我妈说了,就想看看哪家姑娘能吃完一份盒饭还吃十个饺子。”
“我一外地姑娘,进你家门会被挤兑。”
周一帆去年交过一女朋友,不是本地的,他妈看不上,持之以恒把俩人搅和黄了。周一帆没少跟李寒露吐槽他妈,是以李寒露也乐得简单粗暴往他伤口撒盐。
“……你是不是早下楼了?我在西门,咖啡厅旁边,你在哪?”
李寒露熄了烟,自咖啡厅侧门拐进门诊大楼,迅速到洗手间洗手漱口,“等着。”
李寒露很少抽烟,偶尔抽两根也避着人。抽烟这事有性别壁垒,大家对男人抽烟习以为常,却对女人抽烟持有极其负面的思维惯性。李寒露有偶像包袱,并不想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负隅顽抗。
李寒露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水果,周一帆挑的周一帆拎着,李寒露负责扫码付款。周母系着围裙在家门口迎接客人,一点也没挑剔她儿子辛苦,口中哎哟叫着,笑得牙不见眼,“小李你来就来嘛买什么东西呀!阿姨准备了果汁,还有可乐,你要喝哪个?”
周一帆放下水果,自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矿泉水递给李寒露,“她不喝那些。”
一桌鲜香菜肴,浓油赤酱。席间周母频频给李寒露挟菜,李寒露更是一口一声“阿姨”,喊得周母心花怒放。餐食过半,周母抹抹嘴角,同李寒露闲聊,“小李呀,听帆帆说你是北京人?在国外念的大学?”
李寒露点头说是。
周母欣喜一笑,往李寒露碗里添了只蜜汁鸭腿,殷切问道:“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周一帆听不下去,喊了周母一声,算是提醒。
周母嗔怪地瞅他,“我和小李聊聊天嘛,这有什么不能聊的。”
李寒露抬眼看向周母,周母喜滋滋回望,李寒露放下碗筷,摆出同样热情的笑来,“我爸从前是正厅。”
周母没压住嗓子眼深处的微弱惊呼,强作镇定,“后来呢?是退休了还是……?”
“后来犯事进去了,再后来死在监狱里。”
周母猝不及防,脸上来不及准备其他表情,仍保持笑容的五官扭曲得七上八下。李寒露将了对方一军,微笑道别,从容起身,满意离去。刚到电梯门口,周一帆就追出来。
周一帆难得张口结舌,“你刚才说的那些……”
李寒露粲然一笑,走进电梯,“都是前两天看的电影剧情。”
周一帆长舒一口气,“吓我一跳。本来我还想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李寒露摆摆手,按上电梯门,“阿姨现在肯定特怀念你前女友。不用谢。”
走出小区,李寒露打了辆车。二手大众还扔在飙车那地儿,只能过两天有空开回来。司机是个健谈大叔,走到一半压不住烟瘾,拿出烟盒晃晃,问李寒露介不介意。李寒露不见外地从大叔烟盒里抽了根烟,俩人各自点火,一起吞云吐雾。
相聊正酣,大叔问她,“小姑娘怎么往医院去,是看朋友还是生病了?”
李寒露朝窗外磕烟灰,目光深远,悠悠道:“意外怀孕,男朋友不想要,我自己又养不起,只能约了医生做手术。”
大叔被唬得面容扭曲,“这种事情可不好开玩笑的。家里人知道吗?”
李寒露做作地抹眼角,泫然欲泣,“哪敢告诉家里。”
大叔痛心疾首,连道好几声造孽,“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做手术啊!万一出事怎么办!你那个男朋友又凭凭凭什么不负责,这样糟蹋你的身体。”大叔气得嘴瓢,叭叭一顿数落。广播里开始放一首老歌,李寒露忽然莫名心情有点好,脚底打着节拍,忍笑跟着哼唱。
吉他扫弦过后,大叔慷慨总结,“……所以今天你就不要去医院了,先回家告诉爸爸妈妈——呀怎么还抽烟呢,掐了掐了!”
李寒露把烟熄进面巾纸里,真诚道:“叔,您还是照导航开吧,我这就上医院去把手术费退了。”
第4章 当李寒露站在展厅门口,记忆回旋,银河动荡,李寒露看到渺远而盛大的星系。
“上路都他妈打穿了喻森森你在野地里干什么,采蘑菇吗?”
“我们打团你去上路,女娲都补不上你缺的心眼……哥救我!啊——!”
喻森森脚丫子悬在半空,一个人在病房里捧着手机玩出高朋满座的效果。李寒露也不着急,翘脚在沙发坐下,托腮看向喻森森,耐心等他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