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上位指南(76)
说实话,哪怕被整得只剩半条命,他认为崔真真应该视而不见,甚至火上浇油才符合她睚眦必报的个性。偏偏……
“……”
崔真真太用力了,消毒水覆盖伤口,辛辣的痛觉打断思维。
周淮宇不禁轻抽一口气,引来讽刺:“不是没感觉么?有余力走神,何必再装出忍不了的样子。”
“的确没必要。”
他声线清冷平稳,一针见血指出矛盾:“你早清楚裴野在做什么,我也说过别有额外行动,但你选择今天跳出来,为什么?”
你有什么算计,在打什么算盘?
周淮宇的注视充满打量。
当然……是想见识一下你现在这幅惨样啊。
怎么样,周学长,亲身经历来自阶级的打压后,你的骄傲和理性是否一如既往?
还能拿出当初淡定了然的口吻,评价我自不量力,批判我以卵击石、该识相地认输投降;说一无所有的穷人就应顺应事实,绝不妄想一丝一毫不属于自己的荣光吗?
“你在审犯人吗?”她冷呵一声,差不多把所有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拿走吧,就当送乞丐,不用算在借条里。”
察觉他眼神落在杯面盖上,又往自己身边一揽:“我胃口大,没买你的份。”
周淮宇:。
谁刚刚说没胃口。
不过他们俩大约天生八字不合,气场不对,无论何时碰到一起总逃不了这个结局,没说几句便不欢而散。
周淮宇走了。
不出十分钟,他又原路返回来,望见崔真真在哭。
秋日萧瑟的公园,树叶渐渐变黄,飘零下来,剩光秃秃的枝桠。
来往行人、握手揽肩甜蜜耳语的情侣们、牵着狗的小孩,数量不多。
虽称不上繁华,却也不断制造出欢快的笑声,显得那条长椅边,独自抱膝盖蹲下的崔真真尤为孤单凄清。
好似一缕烟,感觉下一秒便要消失了,破碎得让人不得不痛心。
“你在干什么?”
不是他要回来的,周淮宇想,是他的腿,不受控制,擅自走了过来。
高中三年,凭借趋利避害本能,既不争强好胜也绝不招惹不该惹的人、不说不该说的话,他在圣格兰安全度过两年半。
如今平白无故遭为难,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崔真真借裴野的手打击他,以报他戳破她假面、看破她动机的仇。
然而此刻,此分此秒,沸水浸泡面条蒸腾出袅袅烟雾。雾气使她的脸朦胧。
亲眼看着那么多眼泪无声地顺着指缝流下来,看见她颤抖,她抽噎,犹如春天融化的雪,倔强瓦解,刺猬拨开满身保卫的刺陡然露出血淋淋的软肉。
他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怀疑,同时又生出更多疑惑。
为什么要哭呢?崔真真。
哭得这么伤心,明明受伤的人是他。
眼泪是真的吗?
吵架也是吗?
出于牵连的愧疚或其他什么,或许他最不明白的是,她究竟在想什么。
崔真真,是怎样的人?为什么如此扑朔迷离,叫人辨识不清。
“别哭了。”
他向别人借了纸巾,伸手碰到她。
“你走开。”手里捏着一抹蓝色,她挡住脸转一个方向,声音闷闷地:“别管我,别看我。”
“为什么?”
周淮宇跟着换方向,蹲下来。
你怕我看到什么?
旋即,他所根深蒂固的疑心被对方下一个动作彻底打破。
她仰了一下头,似乎想以此避开他,装作没哭过的样子,却又难以自控地吸了吸鼻子。因为摘了口罩的关系,能看到眼角、脸颊到鼻尖泛开一片湿漉漉的潮红。
仿若警惕的小猫,她瞥他一眼,飞快挪开,带着几分哭腔的音色极低软,又格外别扭、假乖张地说:“说你很烦,没听到吗?周淮宇,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呢?
戒备,提防,同情,抑或,动摇。
如投掷石子般猛烈动荡起的湖泊。
周淮宇喜欢猫,可养不起。
周淮宇的脑子有点乱,这种情况很罕见。
周淮宇不懂得安慰哭泣的女生,冷硬地转开注意力:“还吃吗?面。”
“我花钱买的。”
言外之意约是不能浪费。
崔真真接过纸和一次被叉,并没有起身,直接像网吧门外口经常见到的小混混、流浪汉一样蹲着吃起来。
边吃边继续掉眼泪,咚咚嗒嗒的,周淮宇十分清晰地看到也听到了,这一回什么都没说。
她没制止他拿另一碗杯面,他便撕开纸盖。
面泡太久,有些坨了,吃着吃着,身旁传来模糊不清的一声:“……钻石发卡,是买给我妈妈的生日礼物。她喜欢闪耀的东西。”
周淮宇用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向他解释,两年前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