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上位指南(91)
“我?做老板娘?”
遥远的旧梦被打断,她似乎也畅想了一下未来,发出咯咯、咯咯母鸡似的笑声:“别看这把年纪,不过呢,妈妈我开店的话,绝对光顾的男人很多。”
“除了男的。”
敷上冰凉的海绵收缩毛孔,崔真真问:“妈妈不想交一些新朋友吗?”
开一家店,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穿桃红色的裙子也好,涂颜色艳丽的口红也好,闲来无事就逛街、打牌,偶尔彻夜不归也没关系,只要妈妈高兴就好。
她所设想的画面,被妈妈打破了。
“朋友那种狗屁玩意儿,我一点都不擅长,也不需要。”
“根本没办法相处啊,那群西八货!明明是她们自己贱,又老又丑不招男人喜欢,嫉妒就算了,居然还敢联手排挤老娘?假装不认识老娘?说起来就来气!”
妈妈喋喋不休地骂着,横眉竖目,梳起全部头发,长着一张颇为可爱的桃心脸。
和从前的她一样,妈妈,尽管靠剧情系统解除了不定时卡顿的问题,终究无法拥有普通人的生活。
幻想中的交朋友、换工作,一切都只是泡影。因为妈妈是她的妈妈,而非李允熙的妈妈,不是女主角的妈妈。
妈妈什么都不了解,说着说着,她犯困了,迷迷瞪瞪听到女儿的声音:“妈妈,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做?”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呀,我就说你脸上有巴掌印,是学校里的有钱丫头干的吧?!”
不对,是自己打的。为了演好一场戏。
崔真真垂下眼眸:“你会打回去吗?”
“当然是让她赔钱啊!狗崽子!”
妈妈翻身坐起来:“蠢蛋才跟有钱人硬碰硬!鸡蛋碰石头,打回去有什么意义?臭丫头,脖子上不是长着脑袋吗,就不能学聪明点伸手要钱吗?去她娘的羞耻、尊严,都是假的,拿到赔偿才不算白白挨打!”
“如果她们不给呢?”
“那就报警!”妈妈义正严辞,“找警察、贴海报,哪怕一天到晚躺在她们家门外哭喊打滚也好,有钱人不就怕这个吗?”
“狗眼看人低的杂种们,真以为穷鬼好欺负吗?碰上老娘算他们倒霉,你只管闹,去找校长、找政府,必须闹到她们丢不起脸,就能翻好几倍赔偿金了懂吗?”
钱,在妈妈心里,是全世界最靠谱的东西。无论什么样的伤害只要得到相应的金额就足以弥补。
可是妈妈,我不满足于此。
我想要的,是他们身败名裂,反目成仇。
我要他们所谓的友情与背后利益联盟,都分崩离析。
天光铺满的房屋中,妈妈说累了,再一次躺下来,靠在女儿的膝头,反复教导她如何从有钱人的手心里挖金子。
崔真真跪坐着,侧对阳台,窗外碧绿的葡萄藤轻晃,盛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明暗斑纹,海草般落在她的脸上,显得晦暗薄凉。
她想了一下。
高镇浩,旧病复发,重伤住院,被迫永别拳台。
周淮宇,犯有故意伤人前科的罪犯爸爸经宋迟然操作而提前出狱。
由于现居房屋来源政府补贴,他不敢对老人动手,转而盯准亲生儿子。
碗盘、酒瓶、铁棍、桌椅、烟灰缸,凡能趁手的东西他无所顾忌,通通当作武器用。清早、午后、傍晚、或是所有人都睡下的深夜,他堪比幽灵,神出鬼没,毫无规律,但每每归家便是一顿暴打,每每出手必令周淮宇头破血流,以此逼迫周奶奶主动交钱供他买酒赌i牌。
大约不放心奶奶单独在家,也不想闹到学校,周淮宇三天两头请假,李允熙隔三差五去探望,据说撞见过许多次。
传闻中清高傲骨的天才学霸、未来势能摆脱贫民身份的优秀潜力股,一张清隽的脸蛋,一身清冷的气质,那些从容与冷静的做派,皆在最原始最粗俗的暴力下消失无形。
仿佛一整块天幕被遮盖,他再也望不见晴天,日复一日被野蛮的叫骂、殴打与周遭邻居们又嫌又怕的视线纠缠,连满分试卷都被周斌随手撕来擦屁股;
他愤怒而屈辱,却只能隐忍,在老人愈发虚弱无力的哭泣声中尽可能沉默地站立着,替她挡去风雨,艰难支撑这个家。
周末有空的话,崔真真时常去看现场。
以双手为镜头,咔嚓一声定格特写。
破旧的屋檐下,那双幽黑的瞳孔,阴白皮肤上交错的伤痕。青色,紫色,鲜红色,搭配形状清晰的骨头。好似深山里腐败的蕨类,萦绕着浓重的病郁,催生出非常阴暗、潮湿窒闷的美感。
标题为周淮宇的纪实电影,假如要为这一幕命名,她想,她会用《天才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