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眼神直勾勾的,无遮无拦投过来,竟像带着热度。
不知是今天白天气温太高、太阳晒得人身体发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那短暂的刹那光景里,陆齐铭喉咙竟有些发干。
他耳骨泛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红,静默半秒后,说道:“他说他没睡着,妹妹哭了一晚上。”
得到这个回答,钱多多心口揪了下,眉心也随之轻蹙。
昨晚她给两个小朋友唱儿歌,唱到了两点多,当时,莱拉的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一副疲惫到快要睡着的样子。
怎么又会哭了一晚上?
钱多多:“昨天我陪着莱拉给她唱歌,她看上去状态还比较平稳,后面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受到了刺激吗?”
陆齐铭用阿拉伯语说了一遍。
塔米右眼的眼睫垂低几分,小声回答:“莱拉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最喜欢听妈妈唱歌。你昨天唱歌,安抚了她,所以她平稳。后面你一走,她被外面的风声一吓,就又哭起来。”
听完陆齐铭的复述,钱多多眉心瞬间拧得更紧。
她直起身,轻手轻脚,往门缝里张望一眼。
只见房间里光线昏暗,小女孩侧躺在单人床上,孱弱身体缩成一团小小的虾米形状,怀里紧紧抱着个枕头。就连在睡梦中都无意识皱着眉、泪迹斑斑。
钱多多无声注视了莱拉一会儿,而后侧目,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让你妹妹再睡会儿吧。”
塔米点头。
钱多多又看向小男孩,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关心地问:“你吃早餐了吗?”
这回,陆齐铭面容平静,直接回答她道:“刚才来的路上,安吉莉给我打过电话。安吉莉说,这孩子的妹妹害怕人群和声音,没办法去食堂。她会将食物带过来。”
昨晚送塔米和莱拉过来的时候,钱多多和安吉莉见过面。
听完陆齐铭的话,她旋即便想起那是一位法国籍的护士姑娘,胳膊圆乎乎的,肤色黝黑牙齿雪白,十分的友善热情。
钱多多又柔声问塔米:“肚子饿了吗?”
塔米条件反射地摇头。过了一两秒,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说不饿是假的。
昨天来营区后,这个中国军官给了他和妹妹很多食物,但是他当时又紧张又害怕,食欲不振,只胡乱往肚子里塞了几块烤肉和几口饼。
此刻一夜过去,精神状态稍微放松,饥饿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明显。
见小朋友别扭又可爱地承认了,钱多多弯了弯眼睛,低头在食品袋里一阵摸索,取出来几个雪花酥。
她把这些糕点递过去。
塔米知道这个年轻女孩是好人。但潜意识里的防备心,不会在短短两面中就消失。
他低着头,没有伸手接。
但是又带着孩童骨子里的好奇,掀睫偷看,仔细盯着年轻女孩手上的那些东西瞧。
奶白色的块状物,分装在印有小碎花图案的透明袋子里。
每个小袋子都密封着,闻不到什么气味。
但是……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这是什么?他从来没见过。
“这是雪花酥,是我们中国的一种传统糕点。”钱多多看出孩子眼底的疑惑,笑容清浅,“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和你妹妹吃。”
塔米灰蓝色的右眼眨了一下,等待片刻,没听见下一步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脑袋仰起脖子,看向女孩旁边的高个子男人。
虽然……这个中国军官确实长得威严冷峻,让自己不敢直视。
但,他不是来当翻译的吗?
他想知道她在说什么。
对上小男孩胆怯又隐隐期待的眼神,陆齐铭细微挑了下眉,用阿拉伯语道:“这是她亲手做的一种传统糕点。叫雪花饼干。”
像雪花一样的饼干?
自己在沙漠里长大,还从来没见过雪呢。塔米不由生出一丝好奇。
他盯着那些雪花酥看,却还是没有伸手接。
钱多多见状,索性直接“刺啦”一声,替他把包装袋撕开。
好闻的奶香味飘散出来,每一丝都甜滋滋的,蛊惑一个九岁孩子的味蕾。
不多时,塔米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试探地、极缓慢地伸出手,从钱多多手里接过了这枚雪花酥。
轻咬一口。
霎时间,小少年灰蒙蒙的右眼亮起一丝光——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味的食物?
实在太好吃了!
对面,钱多多半弯着腰,笑眯眯端详小男孩的表情,问他:“好吃吗?”
塔米轻轻点头。
此时,小男孩的肢体虽依然有些拘谨、面部表情也还是稍显不自然,但明显放松了些。
吃着手里的中国糕点,塔米忽然感觉到一阵破天荒的愉悦。
这个中国女孩做的雪花饼干,是甜的,这种甜蜜奶酥的口感,居然真的和妈妈做的库纳法有几分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