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死敌年幼时[崩铁](102)
尽管不知道名字,但嘉波记得最东边生活着辛德的其中一位夥伴,还没有嘉波的胸口高,是一位人类的幼崽,失去了父母,和他的奶奶相依为命。
他在风沙中艰难辨认方向,找到幼崽和老人,吐出嘴里的沙子:“我来帮您。”
他将幼崽挂在身后,就像砂金背着他。
风刮得越来越大了,已经到了伸手都看不见五指的地步,天空被完全挡住,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目及之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嘉波听见扑通一声,回过头却什麽也没有看见,好在他能依靠自己的感知,从三步之外的沙子里挖出了老人——现在的沙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掩埋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污秽渗透到了风里,渗透到了沙子里。
老人被风沙掩埋了口鼻,短暂的时间绝对不致死,然而她双目紧闭,面色发黑,呼吸逐渐微弱,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在颤抖,像是掉进了漆黑粘稠的梦里。
……没有用。
嘉波意识到,就算是躲进了防风洞,也没有用。
人只要会呼吸,为了保证空气畅通,就算躲进洞里,也有被污秽缠上的风险。
被污秽缠上,会死,人本来就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抬起头。
他只能看见瀑布漆黑模糊的形状。
火速把昏迷的老人和孩子送回洞里,嘉波观察防风洞的结构,此刻影子已经完全不听他说话,所有的神力都用来压制影子才使得它不会立刻脱离封印离开嘉波的身体。
以他有限的知识辨认,防风洞所在峭壁的沙土和层岩结构是绝对抵抗不过这次风暴的。
咬了咬牙,嘉波:“我再出去一趟。”
他埋头再次冲进风沙里,只听见身后辛德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不是小祭司,而是嘉波,他颤抖而又惊恐地呼喊:“嘉波,你去哪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嘉波往神庙的方向走。
他走得很艰难,走了多远花了多长时间都失去了概念,越是靠近,越是意识到赤王究竟是一位多麽强大的神明,才会使遗留的残秽也具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但是,要压制。
要保护人类。
他不能退缩。
嘉波,你是魔神,魔神爱人,你也应当爱人。
影子,唯独这一次,请你听话。
他是神,妈妈和父亲大人都各自遗留了一部分力量在他体内,以往这些力量都用来压制影子,让他不能脱离嘉波自由活动。现在嘉波感受到影子似乎安静了一些,他想赌一把,赌在影子重新变得高兴之前,他已经用神力压制住这场风暴。
伸出手,在心中深处呼唤阿赫玛尔和娜布·玛莉卡塔的名字,紧接着,他感受到力量在体内运转,让脚步都变得轻快——并非幻觉,他一脚踏空,飘到了半空,与风暴的中心遥遥相对。
沙漠的灵啊,请听从我的指引,平息这场灾难。
他闭上眼。
一股透明的墙从指尖绽开,向四面八方晕染开,逐渐变成了一个旷阔而空荡的箱子,箱子框住了风暴,嘉波能感受到其中狂暴的力量,污秽也有意识,它不甘心,想要逃脱禁锢的空间,让世界都沉浸在一位魔神死亡的哀嚎中。
不会的,父亲大人不会希望变成这样的。
这场角斗调用了嘉波全部的力量,如今又变成了意志力的比拼,阿赫玛尔的神力对阵阿赫玛尔的残秽本就是势均力敌,嘉波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控制空间挡住风暴左突右击的攻击。
哪里薄弱,就在哪里多补一层。
脑袋好痛,快要炸了。嘉波咬住嘴唇,咬得快出血了,但他一无所觉。
终于,他感受到了风眼狂暴的力量逐渐势弱,他终究压制住了污秽,他不是没有用的魔神,至少这一次。
至少这一次——
嘣。
像是一根弦断掉了。
嘉波眼前一片黑暗,像是虚无的地平线,他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只听见身体内的轻响,那麽轻那麽微弱。
——又那麽疼痛。
他的影子,和他身体不可分割的影子,在脱离他而去。
然后是第二次。
第三次。
嘣嘣嘣……
一连串只有他听见的不祥的声音。
嘉波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他想挽留影子,然而落进手里只有一小片漆黑的碎片,又像是流沙一样消逝不见,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低下头,像是一道绷紧的绳索套在了脖子上,而他在往反方向用力拉。
他终于看见眼前的具体情况。
影子的一部分脱离了控制,变作了原型,纯粹而又扭曲的黑泥向着村落倾泻,它雀跃而又开心,与地面接触,与村庄接触,像是在拥抱它们。
又像是要毁灭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