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死敌年幼时[崩铁](170)
应该感到沮丧。
他这麽想,而后按照曾经学习的那样,垂下眼睫,让沉默淹没了他。
“新的巴螺迦王,不要难过,难过会让你无法长大,”兰利迦拍了拍他的脸,“你会在雨中发芽,你会在阳光下生长,然后长成一棵树。”
“兰利迦喜欢新的巴螺迦王,因为新的巴螺迦王教会兰利迦‘转转’是什麽意思,兰利迦想和新的巴螺迦王一起变成树。”
这应该是安慰和夸奖的意思吧。
嘉波想。
他说了一声谢谢,像是花开,像是沙漠温热的风吹到了雨林深处,在这股灼热的推动下,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所有兰那罗都围在嘉波身边,开始哼唱一首没有歌词的歌谣。
或许他永久地失去了让砂金成为眷属的能力,失去了在分别时也能向对方传达思念的标记,那也是可以接受的,他已经向砂金好好地表达过他的不舍与悲伤——分别本就是他作为不合格魔神的惩罚。
所以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
。
当砂金结束了与大慈树王的私密会话,按照大慈树王给出的方向,瞬间发送到梦中的桓那兰那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嘉波坐在一群五彩缤纷的森之民中央,和他们一起哼唱歌谣,砂金看不见兰那罗,他只能看见歌声长出了翅膀,化作一条金色的河流,从口中而出,在天空飘荡,最终穿过荷叶与树枝,与他皎洁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经历过赤王的神陨、影子的暴走,还有人类恐惧而漠视的眼神,好好地长大,纯真和美好从未从身上流失。
砂金没有说话,站在一片荷叶底下没有靠近,然而即使他停下来脚步,嘉波依旧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朦胧地睁开眼。
然后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身影。
“砂金!”
眼神亮了起来,嘉波踮起脚,从一堆兰那罗中找到落脚的地方,穿过化为实质的歌声,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你回来啦!”
歌声没有停止,在嘉波心中,唱歌已不再是主要的目的,反正他也不会唱歌,唱出的音符不对还会被兰帕拉嫌弃是一个会跑调的巴螺迦王。
“你和树之王说什麽了呀?”
“交换了一些关于深渊和天理的情报,”砂金只粗略说了个大概,更深入的信息没有必要告知嘉波,未免他追问不停,砂金转移话题,“我要离开梦境一趟,你在这里等我,要听话,别再呼唤影子了,知道吗?”
嘉波歪歪脑袋:“砂金,去梦境外面做什麽?”
身在梦中,可以从沙漠瞬移到雨林北边,嘉波没有忘记,他们现实的身体还在沙漠,在被封印的神庙之前。
“要去确认一些事情。”砂金回答。
拉帝奥和未来的嘉波总用赌徒称呼他,说他总是喜欢以最小的筹码迎接的风险,但在赌局中不问缘由随意下注的人不是赌徒,是蠢货,他相信大慈树王是一回事,确定大慈树王说的是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天理拥有和大慈树王同样的权限,能在世界树中查阅想要的信息,这其中的信息包括大慈树王本身。
“大慈树王说,花神和赤王联手创造出了你,说明他们有能屏蔽天理的办法,”砂金解释,“我只是去确认这个。”
当然,为了避免天理察觉到异常,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大慈树王。
“那你还会回来吗?”嘉波问,“你还会回来接我吗?”
“当然。”
顿了顿,砂金问:“你们在做什麽呢?”
“在唱歌!”嘉波回答。
他在砂金身前,莫名觉得扭捏,挽留的眼神干巴巴的,嘟嘟哝哝说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最终,嘉波还是接受了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魔神。
“……我们在说眷属,每个魔神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眷属。”他凝望着前方,“我想让砂金成为我的眷属,可是我不会,我做不到……”
“为什麽想要我当你的眷属?”
金色的歌谣旁边,嘉波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底清澈、不含一点杂质,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他是一个失败的魔神。
或许比起魔神,他更适合当一个人类,脆弱、拥有喜怒哀乐、可以随意地哭,放肆地笑。
但是魔神还是有一个优点的。
“族长说,眷属能共享魔神的知识和力量,”他想起那时在风暴和影子的双重袭击下,砂金挡在他身前,坚定地抱住了他。
事后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隐忍的咳嗽。
嘉波很担心砂金。
他喃喃地说:“我想和你产生联系,我可以忍受分开,但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如果能将我微不足道的力量分给你一半,或许砂金就不用再露出那样羸弱的表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