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死敌年幼时[崩铁](174)
往上是天理居住的天空岛,或许只有往下,往地下,直到人力无法到达的地心深处,回归混沌的中心,才会将他的危害性降低至最小。
“等完成我的职责,我就能变成人类吗?”
“你会的。”大慈树王说,“而且很快。”
就在这时,整个梦境忽然抖动了一下,一粒石子投入水中,镜花水月的空想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刻。
——更多的金色在蚕食这片梦境,嘉波看见了倒悬在天空的黄沙。
他立刻站起来,头顶的兰利迦被撞个正着,像一颗坠落的果实,翻滚着遥遥地飞了出去。
嘉波来不及道歉,他仿佛意识到了什麽,声音和梦境一样快被击碎,颤抖着说:“砂金在做什麽吗?”
“按照自己的意愿,他在进行一场注定惨烈的战斗。”
大慈树王的眼神悲悯。
砂金的确没有说过他离开了梦境,但大慈树王,不仅掌控了梦的权能,还是代表智慧的女主人。
如同她在赤王神陨后就察觉到了嘉波的存在,当她来到桓那兰那,发现这里只有嘉波一个人时,她就猜到了,那个从头到尾只相信自己的年轻人类已经酝酿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按照计划,他会把嘉波送走,将他变成一个人类。
“和他战斗的是谁?”
大慈树王回答:“是众神之神,天空岛的主人,天理代行者。”
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在提到天理名字的一瞬间,嘉波仿佛看见了一颗从天而降的寒天之钉,正中他的眉心。
他很快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呆愣了一瞬,立马向外跑去。
“我要去帮他。”
可崩塌的梦境依旧是梦境,梦的女主人拉住他的手:“你不能去,现在还不是你离开的时候。我能为你们做的,仅仅是拦住现在的你。”
此时此刻,大慈树王和砂金竟然保持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们没有事先就此沟通过,星神和另一个宇宙都不是大慈树王能够了解的故事。
但大慈树王依旧明白了砂金的打算。
——砂金的计划是,挑战天理,为嘉波打开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嘉波实在是一只太过弱小的魔神,他挣脱不了大慈树王的梦境,也挣脱不了大慈树王的手,呼吸急促了起来,反复地重复放开我。
可是放开了又能做什麽呢?
是他看着砂金离开的,也是他对树王说,他想要成为一个人类。是他许下的愿望,是他贪心又自私,在成为人类之前就学会了人类的性格缺陷,诱导着别人为了他的命运而抗争。
如果他现在后悔了呢?
梦境渐渐地褪去,现实变得越来越清晰,嘉波看见了一片环形的乌云,是两边对撞后产生的最后余波,从一颗爆燃的火星,到最后瓢泼落下的雨,里面混杂着血腥、筹码和挥之不去的黑色污垢。
狂风暴雨中,一具黑色的盔甲正与金红相间的众神之神对峙,砂金是最强的人类,在嘉波的记忆里,当他完全释放自己的力量,将会有一副泛着泠泠绿光的假面覆盖全身,盔甲修身,兼具力量和冰冷的神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狂暴不祥的深渊污秽缠绕在身上,将充满身形的绿光彻底遮盖,仿佛他是罪恶的化身,是终将被正义战胜的邪恶,是童话故事里被勇者打败的魔王。
嘉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砂金临走前说的话很多他都没有理解,但现在他懂了一些。
他说:“嘉波,你会离开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
他说:“我走了。”
人类砂金写好了人类与知识之神嘉波的命运。
或许人类正如大慈树王所说的那样,他们狡诈,他们贪婪,他们傲慢,他们狂妄,竟妄图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
碰撞的火星燎成了一片灼热的海,在坠落的雨里熊熊燃烧着,即使砂金在释放全力后又被深渊强化,他也只是一个人类,一个脆弱又坚定的人类。
黑色的盔甲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被狠狠地砸进泥泞的灰沙中。
嘉波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摔了一下。
他没有再跑,张了张嘴,隔着模糊不清的雨幕,问:“如果我选择成为人类,需要付出什麽代价?”
“记忆,还有归途。”
大慈树王温柔且悲伤地看着他:“你会失去提瓦特的记忆,因为影子依靠记忆传播,你不能再想起它。”
“你也不能再回归提瓦特,因为你的出现便意味着灾难将要来临,你会失去故乡。”
“我会忘了砂金,也会忘了妈妈和父亲大人,忘了兰那罗,忘了你。”嘉波目光凝固,“我会失去一切。”
“不会的。”大慈树王站在身侧,她也用同样的眼神望着战斗中的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