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陪我夜观天象(194)
雪一直在下,回到家的时候,地面堆积了一层白雪。
门口挂了一盏灯笼,照亮江朔华脸上的焦急担忧。
“怎么才回来?白天去卜算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有元极陪着我呢,一切都好。”
江朔华松了口气,目光停在妹妹身上的大氅,又移到对面的年轻男子。
“给你。”
江望榆脱下大氅,垫起脚尖,试图穿回他的身上,他却摇摇头,随意地搭在手臂。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贺枢盯着她,全然不在乎旁边的江朔华,“我……”
仅仅说了个开头,他顿住,低声笑了一下,留下一句“没事”,转身离开。
江望榆也准备回家,即将跨进院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看向巷口。
他没有撑伞,雪花飘飘,落在他的肩头,蒙上一层冷白。
那一瞬间,她没由来地在那道修挺拔的背影,看出浓重的失落。
“阿榆?”
她回神,压下那股不安与担心,摇头笑笑:“哥哥,我们回家。”
*
坤宁宫。
先帝驾崩后,当时的皇后成为太后,移居仁寿宫,自此十年未曾住人。
往日里那些宫人偶尔也偷个懒,没有像打扫乾清宫时尽心尽力,可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天子会突然来了坤宁宫。
所经之处,宫人膝盖一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面,尤其是那几名负责洒扫的内侍,浑身抖成筛糠。
天子的神色格外平静,没有分给任何人一丁半点的目光,更不像以前那样叫起。
司礼监掌印在旁跟随,弯腰低头,等天子跨进殿后,沉默地守在殿外,以往挂在脸上的和善笑容不见踪影。
多年没有住人,通阔的殿内更显空荡荡的,只点了三四盏灯,冷冷清清,没有丝毫人气。
视线在殿内来回巡视两遍,贺枢低头,看向握了一路的玺印。
白玉所制,四角微方,自从他的母亲搬离坤宁宫,这方皇后玺印也被放进匣子里,终日不见光明。
他紧紧握住玺印,边角尖尖,深深刺入掌心。
“我不想进宫。”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犹如鬼魅,萦绕在耳侧,久久不肯消散。
她如此信任他,先前送她回家的路上,一起看星星的屋顶,还有那座小小的角院,距离万寿宫那么近。
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还那么看重关心家人朋友,他只要……
狂风大作,猛刮过窗棂,沿着未关紧的窗户钻进来,那几盏烛火摇摇晃晃,终究抵不过呼啸北风,噗的一声灭掉了。
殿内霎时陷入无边黑暗。
不能想。
他缓缓阖闭双眼,犬齿压在舌尖,借着轻微刺痛,平复一瞬间涌起的情绪。
不能想。
不能那样做。
不能吓到她。
第92章 “与其强人所难,不如心甘……
那天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 江望榆也想开了。
左不过是流言蜚语,没有必要为了别人毫无根据的猜测而胡思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将那些谣言抛在脑后, 每天按时去官署当值,专心研习历算。
江朔华通常与她一起, 偶尔有几天说有事, 叫她先回家, 不知去忙些什么。
她也不多问,反正这一片都有兵马司巡逻,很安全。
“曹掌柜。”
伞铺的掌柜是名年轻男子,瞧着应该不到三十岁, 长得白净,尚未蓄须, 听见她的声音, 格外客气地唤道:“江姑娘, 你早上可是有什么事?怎么没有来送信?”
“冬日天亮的晚,我担心来的太早打扰你, 以后等我下值了再来送信,你记得告诉元极。”
江望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还有一个靛青色荷包
。
“我做了一些蜜饯, 你帮我转交给元极,最近他说一直在忙,没空出宫。”
想起十天没有见到的人,她停了一下,又笑道:“蜜饯放久了不好吃,要是找不到他就算了。”
“江姑娘放心,在下务必送到。”
江望榆点点头, 接住对方递来的信笺,撑着一把油纸伞挡雪,回到了家。
江朔华不知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董氏忙着缝补衣裳。
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她回屋,脱下外边的披风,抖搂上面不小心沾染的雪絮,摊开准备搭在旁边的架子时,手忽然一顿。
那天傍晚,他替自己穿上大氅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她抿了抿唇,取出怀里的信笺,徐徐展开。
他用的是浣花笺,或许因现在是冬日,笺纸素白,右上角一株红梅,花瓣如火焰通红,薄薄白雪覆在褐色枝干。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寥寥几句话,都在应和她之前信里写的内容,讲他的事情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