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陪我夜观天象(58)
她听得出母亲没说完的两个字是华儿,答了声是,又摸出两
串铜钱,“这是我的这份,娘,你拿去一起捐了。”
捐了香油钱后,江望榆扶着母亲回到大殿西边的偏殿,看见殿内正前方摆好一方雅座,几名僧人忙着洒扫,本就干净的地面更加干净。
她扫视两圈,寻了一个靠边的位置,既能听清讲经,又不至于挤在人堆里,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不方便起身。
“娘。”她蹲在蒲团旁边,“一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好。”董氏叮嘱,“庙里人多,逛的时候,小心不要冲撞了别人。”
“我记住了。”
确保母亲能安安稳稳地听讲经,江望榆拿起一把油纸伞,起身离开。
先前在人群里挤了半个多时辰,后背热出了一层薄汗,她不想再跟人挤成一堆,特意询问庙里的僧人后,跨过侧门,准备找个安静地方,熬过接下来的一个时辰。
离大殿越远,人群的喧闹声也越远,迎面看见的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
她放缓脚步,沿着青石板路漫步,两侧苍松翠柏,凉意袭人,透过繁茂的枝叶,她仰头看看天空的太阳,估算出现在刚过巳时初。
收回视线时,她看见小路前方的一道身影。
修长挺拔,笔直如竹,黑底金边的广袖长袍,玉制革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越发衬得他肩宽腿长。
江望榆犹豫一会儿,小跑上前,停在距离对方五步的位置,小声唤道:“元极?”
贺枢脚步一顿,趁着转身的工夫,暗中打了个手势,示意金吾卫不要擅动。
“江灵台。”他笑笑,“好巧。”
“嗯。”江望榆想了想,直接问,“你今天会去观星台吗?”
贺枢不答反问:“怎么了?”
“我已经抄好了《仪象法式》,想把书还给你,但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你居然抄完了?这才借给你三天。”
“还好。”如果不是这几天有些忙,她最多用一天半就能抄完,“你得空的话,最好今天晚上来观星台拿书,然后早点还回去。”
“好。”
贺枢目送对方转身离开,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又转回来。
“差点忘了。”江望榆站直,“我卜算出两个吉日,一个是乙丑,初二辰时三刻,一个是丙辰,初五巳时正,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贺枢回想朝堂近况,月初总归会比较忙碌,便说:“初五吧。”
两件事情一起说完,她浑身一松:“我先回……”
“去了”二字没能说出口,她看见前方走来一个中年男子,霎时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迅速低头盯着地面。
白面无须,没有像去韦府时穿了蟒纹补子的通袖袍,只一身普通的黑色圆领袍,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
“怎么了?”
“我看到……”江望榆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司礼监的掌印了。”
贺枢微微一愣,转头往后看。
曹平站在五六步远的位置,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弯腰,将要摆出行礼的姿势。
他轻轻摇头,又抬起下颌,往旁边轻轻一偏。
曹平心领神会,直起身,迈着平缓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经过天子身侧时,他还是没忍住,低头迅速一步跨过,随即沿着小路走远。
眼角余光瞥见路过的黑色衣角,江望榆耐心等了一刻多钟,方才悄悄转头看向后面。
确保那位司礼监掌印消失在小路尽头,应该不会再出现,她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溜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回到原位。
“你很怕曹……掌印?”
她摇摇头,没有多说,担心再碰到曹平,不敢按原路返回,越过他往前走。
只是……这位司礼监掌印为何突然出现在护国寺?还衣着低调,独自一人?
拧眉想了片刻,江望榆没能想出答案,又觉得对方不会记得自己,心中稍安,往周围看看,准备找个更僻静的地方。
后边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闷头往前走了小半刻钟,幽静的小路上只剩她跟他两个人。
她又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他跟着自己做什么,不好出声让他别跟了,抿了抿唇,干脆站在一株松树下。
贺枢跟着止步。
江望榆盯着面前褐色树干,左右无事,选择开始默默背书。
“江灵台,你还想看什么书?”
她直接拒绝:“不用。”
贺枢倒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换了个新话题:“最近天象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
背完一篇后,江望榆看看褐色树干,不打算继续背书,一边观察上面的纹路,一边在心里默默数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