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不晚(55)
她转头看向陆懋,“你们明明都知道,你们就看着,也对,在你们所谓的雄图霸业中,我母亲的性命又算得什么呢?”
她一步上前,直勾勾地看着这位皇太孙,“原来如此,皇太孙殿下,你可知我母亲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父亲娶了我母亲,本也可举案齐眉,可他因你的存在,对我母亲百般羞辱折磨,我不知他为何要铺垫那么多年来下毒害她,”
她不明白,他不想娶母亲尽可不娶,为何娶了又要害她?
她不明白,为何他们两人要在她面前维持着虚假的恩爱样子,宠爱她多年,在她以为一生都该如此幸福的时刻,一朝却要让她知道那么残忍的事情!
她父亲抱着满身满床铺鲜血的母亲遗体,告诉她,妙妙啊,我杀了你母亲,我花了那么多年,你看你母亲终于死了。
陆懋有些心疼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哭。”
吴锦婳用力掰下他的手,满脸的眼泪,却说,“我没有哭,这不是我的眼泪。”
她仍旧灼灼地看向他,“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因为因为什么?你是想要复辟江山吗?还是为什么?她为什么必须死?”
李祯祺痛苦万分地低头躬下身蜷缩着,“因为你母亲身上有先皇的衣带诏,上面写着是传位给我父亲的诏书,当年你出生,我特意从旧都金陵赶过去,本想为我们俩了却这段尘缘。”
却没有想到,她在惊叹苦痛悲情之下,却拿出了那份衣带诏,把本已各方勉强维系的平衡局面一举打破。
“自此,先帝派了无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监视吴家,你父亲因此战战兢兢,官职更是因此事十八年未升迁半点。”
“那个时候先帝地位早已稳固,为何我母亲还要把衣带诏拿出来?”
吴锦婳不懂,那时所有的一切早已定局,即便想要复辟,又谈何容易?
李祯祺痛苦地一笑,“你们都以为我要复辟,其实她不知道那时早已定局了吗!她不过是想要保住我的性命。”
当时牺牲了多少人,换来他的狼狈出逃,得借着个和尚的身份,到处仓皇躲藏苟且偷生。
她知道,只要有这一份诏书,只要这一份诏书一日不昭告天下,那便可保他万事太平。
可这却是要以她的性命,以她的终身幸福为代价,可他对这样的局面已然无能为力。
“所以我父亲恨我母亲,恨她不顾全吴家,不顾及他,因你的存在而倍感羞辱,是吗?”
“对,可我没有想到他会用那么多年,那样伤害你的母亲,当我知道你母亲,妙妙,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吴锦婳收起脸上所有的悲伤,眯起眼睛,“那如今那份诏书在哪里?所以昨日那个叫王直的人杀我又是为何?我身上又没有诏书!”
他垂首低叹,无知无觉了一般,“我当着皇上的面烧了。”
吴听见他说出来的这话,一滴汗从额间滑落,她带着一丝愤怒,又有些不解,“烧了?烧了?”
他点了点头,“王直想杀你,是因为皇上也想要保住我的性命。”
他苦苦一笑,千万人都想要保住他的命,皇祖父、父亲、林首辅、晚意……所有人却都不问问他,他想不想用他们的性命来换他的!
她不解,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懋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为她解释道:“当年发生政变之时,就是皇上用一具死囚的尸体换下了兄长,把兄长藏了起来。”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更是如亲兄弟一般,犹记得当初他们还约定,说等兄长当上了皇帝,他们就给他去战场上守疆土去,谁知后来物是人非。
“兄长的身份不能被泄露,否则连皇上都保不住他,所以皇上才会怕你行事太过莽撞,便才吩咐王直处理掉你这个威胁。”
吴锦婳却一心只看着李祯祺,“所以他们还是想要扶持你当皇帝的对吧?这其中最活跃、最期盼的应该是林家吧?”
李祯祺寂寥的一笑,“在我把那狗屁诏书一把火烧掉的那一刻,他们的期望便也一把火熄灭了!”
她冷漠地问道: “那皇上为什么不把林家抄家灭门算了,怎么只是派人圈禁着林老太爷?”
“这是我和皇上的交换条件,我总不能看着晚意的父母兄弟也因我满门被屠。”
吴锦婳点了点头,笑了笑。
太荒谬!太荒谬!就因为这么一个原因,就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可为何她的家,她的生活却被毁得一干二净!
她忽得失声大笑起来,“真可笑啊!”
为什么明明就是他们的皇位争斗,却要连累那么多人的性命?明明是外曾祖父一人的仕途抉择,最后却要母亲的一生来承担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