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不晚(82)
裁撤项忠商骆等人,犹如断臂治疮,因小失大!内阁是主意大了些,却也并非完全脱离了皇上的掌控,权衡朝堂之事,他驾轻就熟,内阁何敢架空于他!
“何况诸多矛盾若是一夕之间激烈爆发,只会致使朝廷动荡不安,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李自深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陆柏珩,你住嘴!”
陆懋瞥都懒得瞥他一眼,接着道,“就便撇开商骆和项忠等人不说,那董方也是法能提刑、武骋疆场之才。程万里行直果敢,针砭时弊,这些才能横溢之人,皇上又为何不用?偏偏提了万安等人入内阁?”
“皇上是万民之父,万臣之君,皇上,你所思所想难道不该是如何把你的臣子放在最适合的位置,发挥他们的才能,为朝堂办事,为百姓谋福?”
李自深神色已然十分难看,他极力压下自己的怒火,劝解道,“柏珩,万安等人没有你所想的那般不堪,他不过是知世故而懂人情,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陆懋淡漠言道,“用人所长,天下无不用之人,用人所短,天下无可用之人!我并未觉得万安等人不堪可用,皇上应看他们的才能是否够用!万安等人切实不是没有其他才能,但忠不足相也,你我皆知,万安为人说得好听是懂得察言观色,说得不好听那便是惯来附炎趋势!”
这样的人用不好是他的缺点,用得好便是他的长处,只端看怎么用他。
李自深瞪大着眼睛,往前逼近陆懋,“陆懋,你是在质问我?何如?你是想教训一个君王,说他以君王的以私心好恶来任用朝臣,质问他置法度于何地,置百姓江山于何地吗?”
陆懋淡淡一笑,斩钉截铁言道,“原来皇上明白啊!自古以来,圣君少而庸君多,为何,不过是君王不屈己私利,难也。”
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要任用法制,而不要仅凭个人的主观意愿去做,一切事情都应依着法制来决断,如若舍弃法制而实行人治,那么诛杀、奖赏、任用、罢免都会由君主个人的喜怒爱好来决定。
“而人的欲望总是自私而贪婪的,君主权柄太重无忌惮,则无所顾及便随心所欲,而臣下面临没有规则和标准,那么不均不公则怨恨丛生,因此,上下无事,唯法所在。”
李自深“哈哈”的冷笑起来,厉声质问,“陆懋,你是在教朕为君之道吗?你倒是能说我,可我怎么听说你难得的也徇私起来,那个茺州府的吴哲是怎么回事?”
陆懋目光如钩,嘴角微扯,掸了掸直裰衣摆,双膝郑重跪下。
李自深一惊,敛起一脸怒意,扯着陆懋手臂,拉他起身,“跪下做什么?起身!”
陆懋挥开他的手,跪着接着言道,“君王之智在于对各有专长的人材都能兼容并蓄,尽力包容他们,精心培养他们,把臣下的各种专长作为自己治理国家的资本,臣下的才能便都尽归君主所用,如置以天下人为器,君王智在于甄别其是为瓦、为陶、为瓷,善辨人之能而择其能善其用,之而已矣。”
陆懋目光灼灼,如鹰如狼般深邃的墨色眼眸摄人心魄,他虽跪着,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大霸气。
许久未见他这样的眼神,李自深却无端生出一阵怀念,似乎又回到了幼年在南宫偏殿之时,那时太傅教导兄长,何为为君之道,他们二人也伴读在旁,从未想过太傅一字一句教授的,如今受益之人却变成了自己。
李自深眼瞳深眯,嗤笑一声,用力拉他的手,扯着他起来,陆懋顺势起身。
他言道,“太傅说过,逐利是人性的根本,没有人不愿意为自己尽心尽力做事,不强求他们按照我的意识安排,去做我想做而他们不愿做的事,不伤害别人的利益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是要把他人的利益为我所用。
君主恰恰要善于利用他们为自己尽心尽力这一点,来为到君王所用,天下没有不能为君王所用的人材,只看君王怎么选,怎么用!
双赢,才能给双方都带来有利,基于自己的需求和利益基础上所做的选择,才更容易让人坚持,以对方的利益为出发点制定制度,将他的利益与我们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让他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从而遵守和维护我们制定的制度规则。
陆懋薄唇微微弯起,升起一抹淡淡的释然,“太傅言,欲取反与。”
第37章 浮云易散情难渡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李自深见陆懋神态有所松动,
“陆柏珩,你我相交二十余年,我又如何不知你所思所虑, 你在外时间多已,却不明白我的难处。”
随后他又为自己辩解道,“我知道,天下俊才为我所用, 只在于我如何甄别应用。所以啊,西厂于我不过是权宜之计, 待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自然便是他消散的时候,不过三五年的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