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回过神来时,他早已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手脚冰凉地偷眼观察大人的神色。
大人目光沉沉地望着那个女人,始终没有说话。福康便不敢越俎代庖呵斥这女人,就只能在旁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乱动。
而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个毫无规矩的女人已经下了床,向着大人走了过去。她就那么坦坦荡荡地接近着大人,不惧不怕不畏手畏脚,甚至没有跪地行礼。有那么一刹那,福康甚至怀疑她是个刺客。然而片刻过后,福康就恨不得她真是个刺客了。
至少不至于让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走到大人面前,甚至——他说了几个“甚至”了来着?——伸手就摸了大人的脸。
好像不是她被派来伺候大人,而是大人被遣来伺候她似的。
而大人曾为先帝禁脔。此事是大人最大的逆鳞,平生最恨他人提起。所有曾在殿上胆大包天借此弹劾大人的官员,或早或晚,或几天或几年,无论需要多久,最终都会落入东厂厂狱,落下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借此弹劾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如同这个女人一般,以对待男宠一般的方式对待大人……
那一刹那,福康知道,完了。
全完了。
这个女人,以及将此人放进来的他,怕是都要在天明之前一起看着自个儿的脑袋掉到地上去了。
他颤着身子,默默地跪在了地上,在死寂到可怖的气氛中缩着身子叩首,绝望地听着那女人的胡闹。
直到大人终于雷霆震怒,他倒莫名其妙反而松了口气,好像头顶悬着的铡刀总算要痛痛快快地落下来了似的。
女人飞快地被赶了出去。福康缩着身子,俯着脊背,额头牢牢地贴在地面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福康跪在这沉默之中,越跪越是害怕。开始他还只觉得会掉脑袋,这么寂静无声地跪下去,他便控制不住地都在想象着大人那残忍冰冷的目光是如何在他的身上逡巡,琢磨着要把他削成多少片,或者能削成多少片就削成多少片。不知大人能否看在他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给他一个痛快。
“滚。”半晌,阴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却不是让人把他拿下丢去厂狱。
“是。”福康连忙称是,连应声的声音都是抖的,跪着倒退出了房门。
第4章 第4章眼神比冰还要阴寒。……
项翎感到很是疑惑。
她被侍卫丢进了个空牢里,在潮湿的牢房中托腮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很遵从那些嬷嬷的教导:“若是真能得见大人,要对大人恭敬,不可过于畏缩。”
她很尊重他,亲吻前十分遵循礼貌地询问了他的意见。
她也绝没有过于畏缩,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陪侍者应该做的事情。
唯一做错的是,她在“恭敬”这一方面确实没有做好,没有按照嬷嬷的教导行礼。不要小看行礼,很多低级文明的上位者都很在意其他个体对待自己的礼仪。项翎还遇到过一个见面必须互相接触口器并交换身体中的液体以示尊重的低级文明,那还是她第一次生出“要么还是远程电流解决一下吧”的冲动。
项翎确实在对目标1139的惊艳中忘记了礼仪。但若目标的震怒是因为这个,那么在她刚刚下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应该开始愤怒了,为什么会等待那么久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恐怕还是她取悦他的方法不能令他满意,反而触怒了他。
可是依照她在名为“青楼”的低级文明场所中所了解到的,该文明的调情方式与项翎所出身的天河文明是十分相似的,她应该没有搞错什么才对。
那么,到底是什么致使目标个体忽然发怒呢?
项翎陷入了苦恼。
同样的苦恼也出现在了福康的身上。
缘由不同,但其强烈程度百倍,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福康避瘟似的避开身子,“大人没说要如何处置她,我怎么能知道?”
“这都两天了……”厂狱主事围着福康,不依不饶,“不知道怎么处置,总得知道该干嘛吧?从来没见过进了厂狱不上刑的,可又没见大人口信。你几时见过人送到我这儿就没下文的了?送进来总得有个目的吧?是想问出什么?还是上刑惩戒?要她死还是想她活?总不能是就这么养着她吧,我们这儿又不是府里后院。”
不怪主事安不下心,凡入厂狱必有目的,否则关着干嘛?这般漫无目的被送进来的,项翎还是第一个,愣是让主事茫然得像是没了头的苍蝇。
可福康又好到哪里去了?福康心里的嘀咕绝不会比厂狱主事要少。过往,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