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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驯服危险怪物(85)

被春兰这么一训,夏竹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了该做的事似的,通红着脸,勉强看着项翎:“对不起……”

他根本不敢看项翎的眼睛,又低下头,道:“我做错了。真的对不起。”

“他是真心的。”见夏竹实在太不中用,春兰忍不住出言替他解释,“他真的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就是孩子大了,好面子,所以才磨磨蹭——”

“我不是好面子!”夏竹急了,打断她。可是一看项翎,他就又说不出话了,嗫嚅了一下,才说出口:“我……我不是不想马上和你道歉,我想道歉。我就是觉得……觉得不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过了,嘴上说的肯定不够,我又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所以……”

说着,他伸出手,从床铺底下掏了掏,竟掏出了个胳膊长的鸡毛掸子来。

“这掸

子在你这儿?我还问你呢,你不是说没看见吗?“春兰皱眉。

夏竹没理她,自顾自地将结结实实的鸡毛掸子送到了项翎的方向:“我想好了,要么……你打我吧。我不躲。”

春兰愣了一下,看了看夏竹,又看了看项翎。想着夏竹的伤势,她有点按耐不住,不由对项翎低声急道:“那些烂事……合该都是我的错。他年岁还小,不太知善恶,都是听我的。你要是想打,该打我,打我解气。”

话说着,她又因限制项翎的言行而感到不安——她早就打算什么都听项翎的了,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又急着补充:“当然,打他也行,没什么不能打的。只是,只是……他现在浑身都是伤,没什么好地方。能不能……等他伤好些,好些了再打。”

项翎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她一直看着夏竹齐根断开的手腕。

少年曾有一双漂亮的手,上次见到还是完好的。如今,他的右手手腕裹着厚厚的绷带,上头的手掌已然消失不见了。

这其实并不奇怪。对目标个体1139而言,生物个体的性命尚且微不足道,肢体的完整性又算得了什么呢?

切断生物的肢体,夺去生物身体的一部分,对1139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项翎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上了二人的对话,不由发问:“我打你们做什么。”

这么说完,她才忽然意识到,这多半是文明CA259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读书时,目标个体1139曾给她讲过类似的典故,说的是一名将军冒犯了他人,便将带刺的植物枝条背在身上,以请求对方原谅。

她还记得目标个体1139为她讲述这些典故时细雨和风极具耐心的样子。他教她的是小孩子都知道的知识,按说会令颇具学识的人因过于浅显而感到不耐。可他却仿佛有着花不完的耐性,从不着急,更不会气恼。

他可以以绝对的耐心给她讲小孩子都知道的知识,可以与她一起将同样的笔画重复一万遍。

他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夺去无数个体的生命,用惨绝人寰的酷刑填满上千页的犯罪资料。

没有任何一个个体是绝对善良或是绝对邪恶的,可目标个体1139却尤甚。

就像他的外貌。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

项翎从来都没有怪过春兰和夏竹。是因为自身没有真正受到伤害,是因为自身的安危并不是她最在意的事,也是因为……她其实并没有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就对他们二人的行为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好奇。

“为什么呢?”她忽然问道,“现在看起来,你们也有着很好的一面,那么为什么那时会做害人的事呢?”

她忽然很想得知这个答案。

没想到会忽然听到如此直白的问题,春兰哽了一下,一时更加窘迫了。

她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恶劣的事,越想就越更加知道。

那时,若她真的成功,若那怪物对面前的项姑娘没有那般的偏爱,她不仅会让自己的恩人死去,还会死得很不痛快。

她难以想象,自己只差一步,就做成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

而她最终没有做成,也并不是因为自身的悬崖勒马,只是计划失败罢了。

想到这里,春兰面上赤红早已烧到耳根,“砰”的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我们犯了如此大罪,却反蒙此大恩,实在是惭愧万分,无地自容。姑娘大恩,春兰无以为报,唯愿此生都为姑娘当牛做马,以报些许恩情!”

“我没有怪你。”项翎试图将春兰拉起来,“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春兰坚持不起,低着头,顿了顿,方才开口:“我……并不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只是姑娘问了,我便答出当时内心所想。”

“嗯嗯。”项翎想听的正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