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解脱(13)
“那也只能说明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不能断定人就是他杀的。”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人就算不是他杀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是帮凶还是主谋?”
老徐一时语塞,干脆把问题抛给顾斌:“顾队,你说,你不是也反对么?”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顾斌,顾斌又沉默了。
程局开口问道:“顾斌,说说你的想法。”
“可以拘,但要继续查。”
程局又喝了口茶,停了半晌,最终做出决定说:“好,就这么办,材料先不交检察院,你们继续查,要尽快。”
周依雪是在早上七点接到电话的。
当对方说是平城公安局的时候,周依雪一瞬间就想到了父亲。昨晚周依雪下班回到家,看到母亲赵红英正在热剩菜,就知道周建民中午并没有回家吃饭,赵红英让周依雪打电话给周建民,问问他到底回不回来吃饭?如果不吃,她们娘俩就不做新菜,把中午剩下的解决掉,如果要吃,赵红英就再炒一个,三个人也够分。赵红英的手机就放在餐桌上,她不是没有周建民的电话号码,但这么多年一贯如此,赵红英从不主动打电话给周建民,周依雪早就习惯了。
电话打了三遍还是没人接,周依雪的任务完成,放下手机和母亲一起吃饭,絮叨这一天遇到的奇葩客户,两人说说笑笑,都没再提周建民。吃完饭,周依雪早早上了床,母亲今天睡得格外早,连正在追的电视剧都没看就进了卧室。
周依雪闭上眼睛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冰箱发动机的嗡嗡声时断时续,周依雪早想换个新冰箱了,可母亲不让,说还能用就凑合用吧,什么都是凑合,周依雪很讨厌这两个字,可这是母亲的生存法则,她不敢撼动也无法撼动。
门口走廊传来咳嗽声,周依雪心里一紧,可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可转念又再想周建民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儿时的很多个夜突然和现在这个夜重合了,紧张、放松、惊惧、纠结......夜里的这扇门就像未知的盲盒,而周建民是那个打开盲盒的人,决定着这个夜是否平静。
窗外传来几声狗吠,让周依雪从黑漆漆的迷仗里清醒过来,这里是平城,不是她的老家宁西,她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周建民和赵红英都老了,吵不动也打不动了。周依雪猛地把被子扯上来,蒙住了头,真没出息啊,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是无法摆脱?
周依雪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着,接完警方的电话她还是晕晕乎乎的。周建民杀人自首,死的人是耿峰?这是她的臆想吗?毕竟在她的梦里,总是有各种拧巴又畅快的画面,她打开手机,再次确认了来电记录,是了,不是梦,周建民惹上麻烦了。
周依雪没有告诉母亲,简单洗了把脸就出了门。看来今天得请半天假,也许还要请一天,不知道罗姐会不会批假,要是不批算旷工,那就要扣三倍工资,这个月没开单,基本工资本来就不高,再扣这个月就攒不了几个钱了。周依雪心里烦躁得像是被钢丝球刷过一遍,每根血管都火辣辣烧得慌,周建民总是会找麻烦,会不会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踏进公安局的时候,周依雪还是没梳理好自己的心情,她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又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接受警方的询问,周依雪并不清楚。
坐在周依雪对面的,是个方头阔脸的警察,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自称姓徐,声音很大,听得出来给她打电话的也是这个警察。老徐把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将一张《拘留通知书》推到了周依雪面前。周依雪出门前明明戴了隐形眼镜,现在却一个字都看不清,老徐的话断断续续飘进周依雪的耳朵,可怎么都连不到一起。
“是他自首的?”看不清也听不清,周依雪只能发问。
“是的。”
“他为什么杀他?”
老徐尴尬了两秒,得,合着他说了半天,这姑娘是一句都没听见,也是,小女孩遇到这种事,不大吵大闹哭鼻子已经很好了。
老徐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回答: “据周建民交代,他欠了耿峰十万,但耿峰用高利威胁他还钱,说......”
“又是钱。”周依雪插话,语气冷淡。
“也不全是,还因为你。”
“什么意思?”
老徐叹口气道:“耿峰为了逼你父亲还钱,暗地一直偷窥着你家,还跟踪过你,他用你威胁你父亲,你父亲为了你和你母亲,和耿峰起了争执。”
周依雪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黯淡下来,嘴角拉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说:“原来他是这么说的”,她继续发问:“那他为什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