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解脱(50)
我从晨光中来
被午后的骄阳灼伤了眼
我往暮霭的深处去
被风带到了云的沼泽里
......
吉他的声音轻柔舒缓,从诗的词缝间流淌出来,浑然一体。她被曲调带动了情绪,彻底放松下来。
我不再使用双眼去看
双眼对我无用
我不再利用鼻子去闻
鼻子于我无益
我张开双臂拼命向前跑去
被时钟的指针拉回原地
我抬头看到满天繁星
跌落在干枯的树杈上
垂垂老矣
......
吉他跟随着诗词的音调转换,像是排演了千万遍,吉他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情绪,她也知道要在哪里喘口气,让吉他替她说出更多的词句。
我捧起一掬朝露
向天上洒去
我撑起一支船篙
向云中捣去
我看不见,也闻不到
猩红的雨滴落下
黑色的闪电蔓延
我只知向前
找寻初升的残阳
还有落日的晨曦
......
跫音慢慢,我听到它的回响
在泥泞中踏出一条路
雀鸟纷飞,我感受到它的波动
在皑皑的雪地里开出夏日的莲
我知道
太阳就挂在月亮边上
......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鸦雀无声,周依雪有些出神,顾斌走上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头顶的聚光灯橙晃晃地映在顾斌的脸上,眼里那抹总会让她火大的笑意,因为灯光的渲染竟然有些温暖。周依雪回过神,和顾斌一起鞠躬谢幕。明灯亮起的刹那,有掌声响起,随后掌声像潮水一般涌起,一直涨到了顾斌和她的面前。
“这就叫手拿把掐,没我办不成的事儿,打算怎么感谢我啊?”顾斌面朝台下,尽量保持着嘴型不动,声音听着怪异又滑稽。
她不看也知道,顾斌现在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所以也想气气他:“瞎猫撞着死耗子,有什么可感谢的。”
那天,周依雪没有悬念地拿到了诗朗诵的第一名,给她和顾斌颁奖的是一个穿着西装、一头利落短发的中年女人。周依雪听到教导主任管女人叫「韩主任」,女人开心地把奖杯交到了周依雪手上,兴致勃勃地挽着周依雪和顾斌拍照,周依雪浑身有些不自在,偷偷看向顾斌,顾斌倒是一脸从容淡定,她听到女人最后跟顾斌说。
好小子,你啥时候学的吉他,妈怎么不知道。
周依雪在顾斌和他妈妈说话的时候,离开了大礼堂。外面的雪还没化完,风一吹刺骨得冷。手里的奖杯被冻得像冰块一样。她走在退场的人流里,听到有人在议论,顾斌的妈妈是教育局的领导,这种比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跟着沾光呗。奖杯硬邦邦的像个冰块,她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手死死地攥着奖杯,她知道那几个人口中“沾光的她”是谁,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你走那么快干嘛?”顾斌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看到周依雪抱着奖杯的动作笑出了声,“你要把它砸了,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依雪看了眼顾斌问:“你的吉他呢?”
“给我妈带回家了。”顾斌毫不掩饰。
“她是你妈妈?”
“对啊,你不是刚刚就知道了。”顾斌好笑地看着周依雪。
她心里有口气闷着,看到顾斌这么坦荡,干脆也直接说了:“你是不是早知道你妈会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的?”
顾斌抱着胳膊好笑地问:“怎么说的?”
“说咱们得奖是因为你妈的关系,搞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周依雪有些恼火。
顾斌乐了说:“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问你,我要告诉你我妈会来,你是想从我这走后门?”
“当然不是。”周依雪急了。
“那不就行了,既然你不想走后门。我告诉你干嘛。第二个问题,我妈是教育局的,这事全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知道。”顾斌看了眼周依雪,插了句,“当然你是那百分之十。”周依雪白了眼顾斌,顾斌笑了笑继续说:“就算我妈不来,只要今天咱们拿了这个奖,那些人还依然会这么说,所以倒不如干干脆脆大大方方的,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你是不在乎了,不代表别人就不在乎?”
“别人?谁?”顾斌故意动作夸张地四下张望,然后恍然大悟道:“你啊。那我问你,这次比赛你开心不?”
周依雪把校服袖子拉下来裹着手,两个胳膊环着奖杯往前走,有些心虚嘴硬地说:“马马虎虎吧。”
“还嘴硬。”顾斌笑笑,一把抽走周依雪怀里的奖杯说,“怕冷还不知道戴个手套,真傻还是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