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胎好孕,但克系(305)
太好了,其实她并不想在这里折磨金大疤瘌,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只要孩子接生出来,这件事告一段落,她就永远摆脱金大疤瘌,摆脱自己的噩梦了。
丰收用热水把小人身上的黏液清洗干净,那个小人的四肢、头、屁股全都出现,完完整整一个囫囵人。
“生了。”
丰收松了口气。
忽然手指一疼,丰收被这个巴掌大的小人咬了一口。她手一滑,那小人就跳到地面,双腿扑腾着跑起来。
不对,这个小人好像不是一个孩子。
他脸上也有一个疤瘌,凶横的面目中残存着模模糊糊的痛苦。
他嚎啕:“老子不服!”
丰收的表情僵住。
小人是金大疤瘌。
不是玲纳的孩子,她找错了。那孩子呢?孩子在哪儿?
玲纳见事情尘埃落定,她高高兴兴地迎过来:“终于生了,我的孩子。”
丰收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不是孩子,却看见那小人从玲纳身边跑过,被一条胡乱舞动的触手吞掉。而玲纳的脚步尚未停下,祂前往的方向好像是——床上。
床上的人已经丧失气息多时,可听到玲纳的声音之后突然有了异动。
金大疤瘌站起来的时候,丰收习惯性后退半步。
她把自己蜷缩在墙角,触手厚厚地围在身边来挡。
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丰收缓缓把触手收回来,谨慎地贴着墙边观察。
金大疤瘌不复以前的凶悍,现在他木木地从床上站起来,没有任何动作。
眼神空洞,好像只剩一副空壳。
丰收赶紧摸摸自己的心口,还在跳。
劫后余生般喜悦,但随即,她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自己竟然还在怕他!怕一个死人?
玲纳呼唤:“孩子,来妈妈这里。”
金大疤瘌脸上是难得的沉静,他见到玲纳,五官忽然鲜活起来,眉眼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他说:“妈妈。”
玲纳也回以一个一模一样的微笑,优雅地摸摸他的头说:“乖。”
天甲寨空了,触手和翅膀在空荡荡的山寨里欢快游荡,孩子们跑来跑去,爬上树玩捉迷藏。
黏液在乱糟糟的头发地面留下长长一段湿痕,头发根部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什么,声音和大地的心跳一起振动,野风一吹,新的头发岔子就又长出来。
玲纳生产了,玲纳又诞生了。
窗外的月光可真亮啊,亮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给天甲寨生下男孩了呢,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玲纳颇有些自得,“山匪们肯定很高兴,整个天甲寨都很高兴吧。”
可玲纳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赞美,那些擅长为祂写诗的眷属都不在这里,让玲纳有些遗憾。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玲纳扭头问自己的产婆。
丰收的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甚至陷入粘滞的恐慌之中,她掐住自己的喉咙使劲挣扎,却还是像一只掉进浆糊里的蚂蚁一样无法自拔。
她噎了一口气,勉强吞咽口水,才飘飘忽忽地回答:“我们……真的赢了吗?他真的会输吗?”
玲纳奇怪地盯着这位刚刚赢得胜利的女孩,祂嗅到了比以往还要浓烈的痛苦与恐惧。
“他也会像我一样害怕,愤怒,不甘,无力吗?”丰收死鱼般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她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到极点,可事实却诡异地滑向另一个极端,她现在甚至难以自如地呼吸,
“就算杀掉他,我为什么还是不能摆脱恐惧,也感受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就像他到死都不会害怕一样,他死掉之后我都无法安心!那是不是说明,我真的天生就比他低一等?我真的赢过了他吗,我真的能赢过他吗?”
金大疤瘌到死也没说出半个求饶的字。
丰收禁不住去猜,如果金大疤瘌站在她的位置上,是不是不用神力就能爬上去?就算他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也依然会爬到最高点,摆脱这种困境。就像他临死前的眼神一样,心高气硬?
那是战无不胜者独有的傲慢。
可丰收从没有胜过。
弱小好像并不只是身体上的羸弱,一个从未赢过的人要怎么打败一个从未输过的人!就算赢这一次,她也习惯性地怀疑、焦虑、害怕、否认。
如此自然而然,像是天甲寨规则衍生出来的诅咒,要把她永远压在一座山下面,连一点反叛的心都生不出来。
玲纳赞叹大自然的神奇。
这条锁链锁住了所有人,区区一场胜利根本不足以颠覆规则。
可是这样,祂精心设计的链条就连不上了,循环要怎么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