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玲道:“原来如此。”
她眼底全是信任,没有一点察觉到什么端倪的深思。
梅池春看了她好一会儿。
秀秀正从梅池春面前重新把他抢走的饼扒拉回来,忽而听到他莫名其妙呵笑一声。
“不是要去集市吗?我跟你一起。”
珑玲有些意外。
平日这俩人见面就掐架,怎么突然要陪秀秀去逛集市了?
想到他和秀秀关系不好,又跟那些墨家弟子不熟,珑玲便道: ”
既然这样,那我也去。”
秀秀惊得饼都掉桌上了。
“……我说去你都不陪我,他说去你就立马陪他,珑玲姐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我哥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偏心该有多心疼我……”
珑玲被秀秀拙劣演技糊弄,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抚她。
梅池春却一扫方才的冷笑,那双弯起来自有无数风流蕴藉的眼微微扬起,他夹走秀秀面前的最后一块饼,放在了珑玲面前,语带自得道:
“放心吧,你哥亲眼看到也不会心疼你的。”
转眼到了傍晚,珑玲和梅池春随墨家弟子在邯郸城巡逻了一下午便交班休息,三人一道朝集市所在的方向而去。
秀秀见识少,看什么都欢喜,可惜囊中羞涩,只能眼巴巴看。
梅池春问:“喜欢这个?”
这是个卖灯烛的摊位,卖的似乎是种点燃就能唱曲子的仙音烛。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眼中顿生光彩。
岂料少年食指勾着钱袋,晃晃悠悠笑道:
“那就趁现在多看两眼,反正你也没钱买。”
被耍了的秀秀想踩他一脚,被梅池春灵巧避开。
“不过既然日后还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也不是不能买一个给你做见面礼——”
话风峰回路转,秀秀期待地迎上梅池春似笑非笑的模样。
“告诉我你的珑玲姐为什么会灵气尽失,你想买什么都行。”
秀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好意思,我是灵修,不是聋子——别废话,说还是不说?”
说到后半句时,微微倾身的少年压低嗓音,拖长的语调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虽然秀秀自幼聪慧机灵,但到底也只是个寻常小孩,梅池春拿他在兵家压制那些猛将的气场对付她,秀秀当即牙齿微微打颤,不自觉看向前方驻足出神的珑玲。
“别指望向她求援,我捏碎你脑瓜子可比你喊人快。”
秀秀面上没吭声,心底却早就尖叫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冒牌货不是好东西!
此刻的珑玲却根本没注意身后两人的悄悄话,她看着眼前楼阁,这是邯郸城最大的食肆。
从前卫国尚存时,邯郸城也属卫国,蔺青曜曾同她说,他少时每次经过邯郸,都会来这里吃一碗云吞,对他而言,这就是家乡的味道。
只是后来避隐雁鹜陂多年,到了巫山后又忙于公务,蔺青曜虽然会偶尔提起这里的云吞,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再来这里。
那年珑玲追捕梅池春至此,梅池春故技重施,又借他人之口请珑玲吃东西。
这一次珑玲顺水推舟地进去了。
只不过,不是为了吃这一碗云吞,而是蔺青曜生辰将近,她趁着住在此地的这一晚,想学会之后回去做给他吃,就当做他的生辰礼物了。
没想到蔺青曜和梅池春都很生气。
蔺青曜气她此行没能抓到梅池春,却将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
梅池春气她……
气她什么来着?
珑玲至今也不太明白。
鬼使神差地,珑玲跨进这家食肆。
昨日刚经过太岁大灾,食肆内并无客人,只有一个小二洒扫,还有一位容色明艳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却不是在算账,而是在吹笙打发时间。
“客人想吃什么?”
见珑玲进来,那老板娘放下手中芦笙,刚扬起一个笑容,看清珑玲面貌之后却忽而凝住。
“是你?”
珑玲没料到这位老板娘还认得她,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老板娘款款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才道:
“当年姑娘跟人在这里打架,差点把我这食肆拆了,就算过去十几年也是记忆犹新——不知姑娘从我这里学的手艺可有帮上忙?”
老板娘指的是珑玲从她家后厨学会的那碗云吞。
珑玲回想起那碗被扫下桌,跌进尘土里的云吞,摇了摇头。
老板娘双手环臂倚在柱旁,见了她这副表情,柳眉微扬,颇为意外道:
“是吗?我看当时那位郎君的模样,还以为即便你做得再难吃他都能吃光,怎么会?”
那位郎君?
珑玲眨眨眼,原来老板娘以为她学做云吞是为了做给梅池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