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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送我替身后(66)

烛光摇曳,一个蓄势待发,一个眸色漾动。

“你扔了都不给我?”他支着腿,手臂搭在膝上,眼中笑意比窗外月光更淡,“珑玲,你对蔺青曜好成这样,却连从指缝里漏一点给我,都不肯吗?”

珑玲那时想,他这人真是奇怪。

身为兵家呼风唤雨的朱雀院院尊,他通身锦绣,嵌金佩玉,别说一碗破掉的云吞,他要金子做的云吞也有大把人奉上,怎么就偏要她这一碗?

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她的东西。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不给?我偏要抢。”

梅池春冷笑着踏进了珑玲周身一丈之内,下一刻便有天戮出鞘的铮鸣声,一剑削掉了膳房的半边屋檐。

两人从子夜打到破晓,将食肆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那位老板娘叉腰怒骂“没素质的灵修给我滚下来赔钱”,两人才终于收手。

梅池春一掷千金,连带着替珑玲赔了她那份,珑玲身上值钱的东西昨日就已打赏出去,她不想承他的情,便帮忙收拾残局。

“这次是看在老板的面子上停手,下次,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抱着一筐碎瓦的珑玲目光冷厉,梅池春托着腮搅动碗里破破烂烂的云吞,旁边两个小二给他打扇,他微抬眼帘轻笑:

“说不定,你下次就舍不得了。”

珑玲懒得理会他的胡话,不吭声地低头捡瓦。

食肆来宾客往来,狐狸眼的青年朝老板娘瞥去一眼,台上,轻盈高亢的芦笙伴着瑶琴,奏出缠绵婉转的曲调。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相隔十年的旧曲从记忆深处飘来,与此刻空荡食肆内的曲调交织。

随之如潮水一阵阵拍打在她心头的,还有很多很多,珑玲从前并未在意过的细枝末节。

那些一遍遍奏过的曲调,他眼中桃花春水般温柔的眸光。

珑玲抬起头,看着眼前与他相似,又不尽相似的少年,她张了张唇,仿佛想说什么。

可这茫茫天地,生死相隔。

又有谁能回答她呢?

“……你到底几个意思啊?”

桌案前,秀秀这顿云吞吃得仿佛断头饭一样忐忑。

“刚才还对我喊打喊杀,现在又付钱给我们听曲子,你这人到底是敌是友,能不能给个痛快?”

秀秀满心不解地盯着同桌而食的梅池春。

他冷着脸嗤笑:“这话你应该问你的珑玲姐才对。”

“你都知道什么了?”珑玲问。

“比如你是巫山敕命鬼狱的司狱玲珑,她哥哥是兵家诡将梅池春。”

梅池春用勺子搅动着碗中云吞,慢悠悠道:

“什么亡夫都是胡说八道,天下人皆知,十年前司狱玲珑手刃梅池春,你二人势如水火绝无私情——所以,大名鼎鼎的司狱玲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秀秀默默往珑玲身边挪了挪。

珑玲伸手将她的碗拿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以作安抚。

“你在关心我?”她问。

梅池春面色冷峻,偏偏台上的老板娘正吹到一首秦曲。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他眉头微拧,将十吊钱扔上台。

“换一曲。”

又看向珑玲:

“我跟着你,是你允诺我要在青铜城过安稳日子,我自然要问清楚有没有什么隐患。”

秀秀忍不住拍桌:“我承认你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依靠我珑玲姐吧?一点风险都不想担,你算什么男人——还得是我哥贴心对吧对吧?”

后半句秀秀是对着珑玲说的,她还道:

“原来你是和我哥一起来的邯郸城啊?还让人吹凤求凰给你听,你们俩果然情深意笃,如胶似漆……”

剩下的话在梅池春的冷眼威慑下咽了回去。

珑玲道:“我不知道。”

她像是说给秀秀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知道那曲子叫凤求凰,也不知道,这原来是首求爱的曲子。”

珑玲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年的眉宇间,梅池春却移开视线,远处有绿水柳堤,燕雀嘲哳。

“说不定只是逗你玩而已。”

“诶?会吗?”珑玲有些意外。

梅池春倏然收回视线,垂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

“那也没关系。”

她望着台上吹笙的女子,缓缓道:

“我小时候其实很想学一样乐器,就算没有人跟我说话,我也可以弹曲子给自己听,但有人跟我说,这些都是虚耗时光,唯有练剑才是正途,所以到最后也没能学成。”

珑玲眼尾弯弯朝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