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窈窕(71)
她在等太子离开,再确保安全地回屋。
忽然,一点极轻的笑从窗棂里钻出来。
“弟妹来了,怎么不过来?”
太子的声音像浸了温热的水,还夹着点挪揄的愉悦。
躲在角落的沈玉姝微微一顿,慢慢挪出半个身影,探着头往外看。
瓮声瓮气道:“二哥哥。”
太子轻笑:“都看见了?”
沈玉姝心想,听见不算看见。
所以她摇头,又想起太子在车厢里看不见,于是说:“没……”
太子失笑:“也罢,怎么过来了?”
沈玉姝察觉太子没有追究的意思,胆子稍稍大了些,慢吞吞尽数挪出来:“看见二哥哥的信,随便猜的。”
“篦梳可喜欢?”
“喜欢。”
二人沉默了一会。
支摘窗“咔哒”一声,支开,伸出一小段骨节分明的手来,还有一颗小小的虎口痣。
他左右敲打了一下,说:“比起三弟的篦梳,哪个好看?”
三弟就是恭王尚琢。
沈玉姝呼吸忽然屏住。
她嗅到了几分了几分旖旎气味。
沈玉姝说:“殿下的南珠珍贵。”
她在顾左右而言他。
尚珏也听出来了。
“珍贵也行。”尚珏轻笑说。
忽然起了风,吹动了一点沈玉姝额前的碎发,那是尚珏在书肆,落下、未梳的几缕发。
“夜深露重,弟妹早些回去歇着吧,别着凉了。”他说。
那段节骨分明从夜色里消失,收回了未知的车厢里。
沈玉姝也敛下视线,低低应回:“二哥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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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影隐没在无从所知的黑夜里。
陈肆正巧回来:“殿下。”
太子收回视线,移了平开门走出车厢,露出尚珏那张如玉温润的面庞来。
“带走了?”
“是,大理寺在附近。”
陈肆说:“还有一事。”
“嗯?”
“长公主给沈小姐下了四日后赏花宴的帖。”
尚珏微微挑起眉。
皇后有一儿一女,一是大皇子宁王,二是长公主,后宫众人,一直到皇后生下宁王,坏了身子,才渐渐有所出。
宁王腿废了,没了夺嫡的可能,她就将宝压在尚琢身上。
尚琢母子和皇后一条心,长公主更是。
尚珏眼底隐隐有些冷色。
这是来给尚琢出气来的。
“殿下……要不要派人保护沈小姐?”陈肆问。
“不必。”尚珏道,“孤亲自去见长公主。”
*****
那场赏花宴,沈玉姝到底还是决定去了。
她起了一个大早,由着侍女给自己梳妆。
最后别簪时,侍女下意识从盒中拿起那支点翠缠金枝篦梳,被沈玉姝止住。
“不用这个。”她压着侍女的手腕,“以后也不用。”
侍女有些迟疑:“可是,今日的发髻要篦梳才好看。”
需要一个主饰品,沈玉姝别的篦梳又撑不过今日的场面。
沈玉姝顿了顿,从屉中拿出缠金木盒打开,露出里头的南珠篦梳和簪子来。
“用这个。”她说。
马车带着她往长公主府去,路上偶有颠簸,却没颠出她几分好意的心情。
她穿的是沈父指定做好的那件藕粉长裙,即便还在马车,从窗棂木缝钻进来的风,也灌得她肌肤发凉。
马车停在府前,沈玉姝走下马车,向门房递过帖子。
门房瞥了一眼,望见了帖上人名,不冷不热地问声好:“小姐往里。”
他的态度沈玉姝早有预料,只颔首过便入了府。
长公主府仿的江南园林,石水游廊建了一片。
沈玉姝第一次来,慢吞吞地摸索。
她也没有个问路的意思,就安安静静地走着,遇到死路就转弯,转弯不通就折回。
隔着花园,尚珏和陈肆远远瞧见随意寻觅的影子。
藕粉色的料子,又轻又淡,像极易夭折的蝴蝶。
陈肆:“要不要属下去给小姐领个路?”
尚珏意会了沈玉姝的意思:“不必。”
“让丫鬟给她拿件大氅。”
陈肆:“是。”
说话间,尚珏转过游廊,迎来一个样貌秾丽的宫女。
她轻轻福身,嗓子像含着蜜:“公主让奴婢来迎殿下过去。”
尚珏未分及半分目光,“嗯”了声。
他正进屋,就见靖柔长公主梳妆毕,乌泱泱一干人走出来。
她声音清脆:“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了这宴?”
尚珏与皇后不是一条路,单藏着心。
尚珏生母去世那两年,皇后试图让皇上答应,将尚珏记在她名下,有了嫡子出身,这样对他也好。
但尚珏没答应,这事僵持了几年也没个定论。
后来他大了,这事更是搁置,自那后,皇后才扶了丽妃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