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116)
这话说的重了,叫长春蹙眉,恨不得就上去劝。
“我带了杨二娘过来。”
“她若想在幽州寻个好人家,我会给她留意。”
“怎么?你说你不过是怜惜萧氏?如今变了?”
“无论有没有萧氏,我都无意娶她。我以为母亲明白。”
崔氏攥着杯盏,要将自己那股火压下去。“好,你不愿娶她。那其他女郎呢,我叫你择一人,你答不答应?”
卫翕沉默。“儿与萧氏阴差阳错,如今既娶了她,便与她好好一处。”
“你被她勾了心神,迷的神魂颠倒。为了她得罪圣上,为了她忤逆我。”
“母亲,她助益我良多,自她来后,幽州局面开阔不少。我操心的事也少了,她并非是......”
杯盏直接扔过来,擦过他额角,摔碎在地上。长春再忍不住,冲进来拦道:“夫人,莫要动怒,三郎与你经年未见,怎好刚见面就叫怒气冲昏了头,你惦记他还来不及。”
“你可听了他刚才说的话,他要与那萧氏一道,他父亲在地下可会安稳?”
“三郎。”长春看见他额角滑下的血,急忙要拿帕子去捂。
卫翕退开道:“母亲旅途劳顿,早些歇息罢。”
他走的快,叫崔氏担忧地望着,却只能看见背影。
长春拿着帕子两相为难。“夫人总是喜欢将话说硬了,三郎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夫人明明知道,为何每次都要叫他这样。他心里难受,又要提起家主。”
崔氏偏过头去落泪,“我总是不讨他喜欢的。”
卫翕出去碰见杨绾,她定是听见屋里的动静,如今见了他伤,愈发惶恐,拿着帕子想给他。卫翕摆手道不必。他试图将样子缓和下来,不想迁怒她,可到底一时转换不过来,只能离开。
那厢崔道恒惦记自己那锅药,柳娘想着夜了,阿迦毕竟还小,不要叫她累着,便没叫她跟去。她没有睡午觉,又给崔道恒打了一日下手,虽是玩的多,但到底短精神,回来不久便打起瞌睡。
柳娘道:“我见那大夫人对七娘冷淡。”
“那是应当的,我害了他儿子,险些叫丢了性命。若是我,也没有好脸色的。”扶光拍在阿迦身上的手轻缓。
“可......”柳娘想辩。
“嬷嬷别忧心,不过是冷淡些,两相轻松。再说我与使君之事她都知晓,不以婆媳相待不是正好。”
“七娘竟还这样想,我见你和使君分明处得好。”她叫她弄不明白。使君性子极好,待她尽心温柔,既已在一处,为何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嬷嬷将这心思收回去,他待我好,我记着能报答他的便多做些。他日后自有如花美眷。”扶光说的漫不经心,被阿迦揪起的小眉头逗笑了。这孩子眉毛淡的很,如今就和两颗黑豆蹙在一起似的。
月渡急进来道:“使君来了,额上有伤,我见着流血了。”
柳娘啊了一声,他从三善堂出来,这府上又有谁敢对他动手,定只有崔氏了。她心道真是,怎有这样的母亲,不说疼儿子都来不及,竟还叫打出血来。“七娘,赶紧去看看吧。”
扶光眉心微蹙,慢腾腾将被子给阿迦掖好,不说要走。
“七娘。”
“嬷嬷急什么,能是多大的伤。”
柳娘叫她斥了一句不敢再劝,更有些恼她,对月渡道:“你去屋里拿了药和清水,好生伺候着。”
“嬷嬷放心,青黛已经去了,就是叫我来报个信。”她说到后来声也小了。
如此,扶光又坐了一阵才过去。
卫翕原本没想过来,只是出了三善堂,习惯便往这边走了。
他手上一块帕子,沁了血,幞头摘了,额上一道伤口露出来,是叫瓷片划去,周围肿起一块。原来的血早叫擦了,不过如今又渗了些出来。
跟前桌上就是药膏。
扶光进来都看在眼里。更漏声传来,这夜里无端就静的厉害。
沉默片刻,卫翕道:“义父来信了。”他从怀里拿出来给她。
扶光急忙接过来看。十三娘有孕,大皇子病逝。太后病了,陈氏一族因京郊圈地一事被弹劾,牵连出司空刘直,陛下直接赐死了他。短短几行字,却见波澜不断。
“刘直这便死了?”
“郦家与太后也有深交,这些事都是青州事发之后的事,
兴许薛泮查到了什么,陛下借机发作,正要剪其羽翼。刘直树敌不少,想要他死之人又何止一两个。“陛下信任薛泮,或许早想叫他取而代之。
至于太后,陛下厌烦太后行事,与那刘直一样,借着从龙之功,都想压他一头,他心中早是厌恶无比。太后避居,不问朝政。这反而是好事。青雀公主毕竟下嫁的是魏家,干系太深反而不好。陛下受制于孝道,终究对太后要恭敬着。只是十三娘有孕,势必要牵动后宫,若诞下皇子,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