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172)
“六郎,六郎!送药来了!大夫人!”
众人纷纷变色。
贺兰念恩后脚便冲了进来。
“我手上有药!大夫,快来看过,这便是噬毒丸,可是直接给使君服下?”
卫翕晕过去,吞咽都有些困难。幸而这丸药不算大,一人在后掐出他下颚,另一人在前,抵住他舌关。崔道恒在旁辅助,总算将药喂进去。
魏徵一瘸一拐地进来,“如何了?有没有用?”
“方服下。”
他顾不得,扑倒在榻前。“三哥怎么没反应?!”不过数月未见,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庆明上前扶他。“六郎别急,使君方服下药。”
少顷,总算见卫翕面色有气血冲起,不复先时青白。大夫上前握住他左手,拿出银针扎其指腹,再捏紧,很快便有污血流出。
足足接了大半碗,颜色方转殷红。
“如何?”
众人见他收针,摸一把汗。
“这便是成了。如此毒血去了大半,只要再服些去毒的方子,好叫余毒散去,再好生调养。总之,这最凶险的一关已然过去了。”
“好,好,好。”贺兰念恩大念三声好。
崔氏捂着心口,无声落泪。
“夫人你可安心了,三郎这遭算是过去了。”
“是,是。”她连连点头,心情激荡。
柳娘见着外面动静,扑过来跪在扶光身前。“七娘可听见了!使君无事了。”
“没事了?”
“是,没事了,大夫都说了。”
“那就好。”她面上有种解脱的疲惫,像是叫人抽了魂,时间到了,躯壳就要倒下。柳娘忙起身揽住她,将她牢牢揽在自己怀中。
若说昨夜里节度使府邸如被笼着一层阴云,如今就是云散日出,连这冬日的萧条都显得可爱起来。
前院厢房中,只听得一声惨叫,划破天际,令赶来的庆明眉头收紧。
“六郎好歹叫的轻些。”
“我怎么轻?你说我怎么轻?”他都这么疼了,他还说这些话,他气的把裤子往他跟前一扔。
素色的中裤沾了一片血迹,又叫黄白的脓液晕开。
青席也觉得过分。“伴当心疼些我家郎君,这一路来恨不得觉都是在马上睡的,一刻都不敢歇。”
庆明见了魏徵腿心,如今摊着,合也合不拢。方才是因皮磨破了,又时日一久,粘到布料上,脱下时直接带下来一大块皮。
“我去叫大夫给你拿些药。”
魏徵见他出去,当即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这也太疼了,“你用那么大劲做什么?”
“分明是六郎自己扯的。”
魏徵气的哼了一声。
“今次六郎算是立了大功,没有六郎日夜兼程,使君怕是凶多吉少。”
“就是这样,庆明还要嫌我。”
“不论如何,王爷肯定记得,等侯爷知道了,也免不了要夸一夸郎君呢。”
魏徵又哼了一声,这次要小声些。“我是为了三哥,才不是为了他们的夸。”
这日午后,卫翕一醒来,脑袋上就顶了张大脸。
“三哥?三哥!”
他叫他吼的耳膜阵痛,差点又晕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一路来,快跑死了三匹马,来给你送解药啊。”
崔道恒见他声音高亢,有心想叫他轻些,可到底他是关心则乱,又是他送来的解药,想想还是没有说他。
卫翕由着大夫诊脉,又是扎针,身上衣衫拨下,去看箭伤。
“使君是有福之人,上天庇佑,亏得这解药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上半日,我都不敢想。只是使君仍不可大意,先前那毒时日久了,又久服汤药,一时半刻余毒散不干净。需注意饮食休憩。”
崔道恒道:“这些你交代我,表叔自己怕是记不住。”
他同大夫下去,卫翕终于有功夫问魏徵:“你如何拿到解药的?是义父交托你的?”
可他记得太医署中只有一枚契丹进贡的噬毒丹,陛下既已赐药,难道赐的不是这丹药?
“是......是薛少监。”
“阿耶收到你的信便入宫求圣上赐药,然而太后凤体欠佳,陛下侍奉在前,并未召见。正是急切的时候,他托公主传信于我。”
“那赐药之事......”
“我不知晓这后面的事,他将药给我,我便急忙赶来。”
见他深思,魏徵道:“他倒是个好人。”
“为何这样讲?”
“刘司空死后,京中许多人都说是他一手主导,为的便是圣宠。他与刘直皆是宦官,无家世可依,所能仰仗的只有陛下一人。”
“说他心机深沉,早就有心除掉刘直,好掌控北衙。他能有此前途先前多仰仗刘直举荐,如今这样行事,便是忘恩负义。总而言之,国子监中都说他是奸佞,比刘直危害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