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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忆(35)

作者: 宛丘之上 阅读记录

卫翕转头道:“自然是记挂的。”

“可他要让我做质子。”他眼泪终于落下来,抬手将眼睛遮住。

“是陛下选你做驸马。六郎,不要钻了牛角尖。义父如今久居长安,他年事已高,轻易不会再出征。与其说是质子,不如说这桩婚事是陛下想要拉拢魏家的手段。”

“可他也绝不爱我,关心我,爱护我。”王府冰冷,王妃冷淡,他能感觉到她的厌恶,而父亲待他板正,他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原先远在幽州时的孺慕期待全都成了笑话。

“我想和你一起回幽州。”

他话里的委屈叫卫翕心疼,转身在他膝头拍了拍,“义父是爱护你的,只是你们相隔太久还有些陌生,不知该如何亲近。别怕六郎,他会护着你的。”

魏徵没有回应,只有短暂的吸气声。

卫翕默默坐在他身边,池水粼粼闪烁,寻来的婢女见此情形怔了怔,有些迟疑。

卫翕问道:“何事?”

她这才敢开口,“王妃叫我唤六郎过去,青雀公主来了。”

魏徵坐起来,脸上潮湿,发髻散乱。他吐出一口气到水边洗了把脸,戴上幞头,对卫翕道:“三哥我先过去了。”

卫翕看他离开,心里发沉,一时半刻也不愿回去。

他同魏徵一般褪下一边袖子,坐在水边扔了几个石头,身边马儿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俯下头来碰他。他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脸靠过去蹭了蹭,“好孩子。”他轻念道。碧空如洗,微风徐徐,他手指轻轻梳过它头颈毛发,眼中温柔,望向远处苍苍群山,心绪渐渐安静下来。

背后马蹄踩过枝叶的声音让他蹙眉,他起身看去,萧扶光骑在马上,戴着帷帽,看见他并不惊讶。

上次正清观不欢而散困扰他多时,却也毫无思绪。短暂静默间,他倏然眼睛微眯,迅速转身取马上弓箭。

扶光见他突然挽弓指向她,收紧缰绳,心也一紧。他挽弓如满月,眸中坚毅,松开手箭矢便如流星般射过来。她垂在脸侧的纱帘如遇疾风被瞬间扬起,露出一

张有些发白的脸。

他跑过来,她这才转头——原来是一条绕在树上带花纹的蛇。这样的蛇多半有毒,他的箭很准,正中蛇头。

卫翕拔箭将蛇取下,经过扶光时察觉她的僵硬。他手一抬,扶光骤然一缩,嘴唇紧抿。

“是蛇。”他对她道

茯苓捂着胸口也是吓得不轻,“多谢卫将军。”

“没什么。”卫翕收回手,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意为之,走到水边将染血的箭簇洗干净,擦干后放回去,随后解下袖上的红绸将蛇绑起来。

一番动作后,扶光已下马离他数步远站定。

“马球赛卫将军赢了吗?”

“输了。”

他稍稍牵动右肩有些酸疼,想是方才救谢安时就有些拉伤,如今又挽弓,疼痛加剧了。

“你让的陛下?”

“没有。”

他转过头看她,她挽着秋香色的帔子面对池水,帷帽两侧的轻纱遮掩着脸,只能偶尔看见透白的肌肤。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看过来,一如往昔,有些矜傲的冷淡。

卫翕直言道:“那日夫人为何要同我说那些话?卫翕想不明白,还请夫人直言。”她今日在此多半是刻意为之,绝非偶然遇见,他不想与她绕弯子。

扶光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该信他的,她也只能信他。她眼神落定,抬步向他走近,将要开口,却有人行来。

第20章

楼船停留在曲江池西岸,周遭亭台楼榭,花树繁茂。早年景象蔚为壮观,只是胡乱时遭遇叛军劫掠,损毁大半。周元祐登基时国库不丰,这些皇家园林少有修。也许是为彰显国家已从叛乱中恢复过来,自去岁始,周元祐命将作监规划修数座楼宇,这艘楼船便是其中之一。

楼船取南边工艺,特从江都等地召集匠人。近来南风大盛,从穿衣吃食至歌舞娱乐,下自民间上自皇室,无人不崇。

将作少监王润引着谢珩登船察看,如今船身皆已修建完成,只余内部装饰需要商榷一二。太后千秋在即,这艘船也是陛下给太后祝寿的孝心。

二层有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王润指道:“此处可容舞姬二十人,太后若登船游玩,可于此处排演歌舞,乐工分列两侧,驸马以为如何?”

谢珩颔首道可。

他撩过纱帐走上台阶,高处望下,临湖风景甚好。

王润心情不错,插着袖子道:“今日陛下亲临,前面的马球赛定是颇为热闹,驸马却被我带到这儿来,在下殊为歉意呀。”

谢珩轻笑道:“少监这话叫我不知如何回了,自然是公务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