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38)
鼻尖嗅到浅淡酒气,他手旁放了一只酒壶,她提着裙子越发放轻步子,直到走到他面前。
这玉一样的郎君安静垂目,姿态闲适潇洒,如今面颊薄红,区别于清醒时的清冷。
她自少年时便钦慕于他,原以为此生无望,却不想峰回路转,能与他结为夫妻。
她心尖酸软,为自己一片痴心,伸手过去触到他面颊,动作小心好像在接春柳上的露珠。
谢珩有所感觉,却未清醒,眉头敛了敛,突然捉住她那只手无奈道:“七娘,别闹。”
他声音藏着温柔无奈,是周婉从不曾见过的。后来她嫁去清河,只听说谢家二郎与萧家七娘是如何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想来就是他现在的样子。周婉如梦初醒,被他握住手也觉察不到欢喜。
谢珩睁开眼,眼中迷蒙带雾,醉酒让他迟钝许多,终于在看清周婉妆容精致的样貌时清醒过来。
他松开手,坐直些行礼道:“公主。”
周婉似与从前一般并无异样,坐下来,贴近他问:“郎伯饮酒了?”
谢珩说是,“浅酌了几杯。”
“婆母身子还好吧。”
“无碍,劳公主惦念。”
周婉靠过去,身上的温度和香气一并传过去,“郎伯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她白嫩的手指搭在他修长的手上,涂着朱红花汁的指甲一点点渗入他指缝,谢珩却突然收手,低声道:“我今夜吃醉了酒,恐扰了殿下休息,殿下...”
“你我多久同房一次,你当年对萧氏也是这般冷淡吗?”
谢珩如遭雷击,无法掩饰面上的难堪。周婉仰头看他,唇瓣颤抖,精致的妆容变的扭曲。
“你心心念念之人如今正在春泉宫伴驾!”
谢珩起身跪下道:“珩酒后失态,请公主降罪。”
“降罪?谢珩,你今日见到她差点被蛇咬,心疼了?所以躲回来吃闷酒。”
她气的身子发抖,起身走了两步,怨恨地看着他,“她如今是我阿弟的女人,你竟还不死心?当初你要随她南下,若不是我求情,阿弟早杀了你,你竟还不死心。”
“谢珩!你究竟有没有心?”
周婉恨道:“我自与你成亲便一心一意待你,对你谢家长辈从无半点不敬,我不求你也能如此待我,可你呢,你连与我恩爱都不肯!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那萧氏就这么好?即便沦落至此,你心中还念着。”
“公主慎言。”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她难道不是在那胡人帐中侍奉了千百遍,你还当她是以前那个纯洁高贵的萧七娘么!”
谢珩猛地起身,眼中震怒如含星火。对峙间,他眼中激动褪去,就像烧尽了的枯枝再无半点温度,只余寒凉。周婉觉得他像是在看一个极为厌恶之人,这叫她心中一恸,有些害怕的伸手想拉住他,哪怕只是一片衣摆。
“当年之事,我若死了兴许对你我都好。”
“你说什么?”周婉的声音很轻,尾音轻飘飘的,像是怕惊着什么一样。
“更深露重,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吧。”
须臾只得他如此话语,她久久不动,他再无言,坐下倒了一杯酒吃起来。
这夜,周婉伏在榻上哭的惨烈。晴雪安抚,“公主这样要伤身子的,驸马不过一时气急说错了话,您别往心里去了。”
“不,他分明是恨我。恨我让阿弟下旨下嫁于他,宁死也不愿做我的驸马。”
她抬起头,眼中赤红含着泪水,发髻歪斜,簪着的牡丹坠落在旁。她怔怔看着牡丹,盛放鲜艳,高贵无比,却依旧换不得他一眼。
次日,卫翕去正清观给崔道恒留了一张字条,他不敢冒然让崔道恒去秦国夫人府,从他口中知道萧扶光一般几日会来扎针。崔道恒异样目光自不用说,只是接连几日都无回信。他再去时便问缘由。
崔道恒说:“娘子病了,她身边姑姑说受了风寒,你那信我叫她拿去了,应该马上就有回音吧。表叔弄的这么神秘,就不能告诉我么。”
“只是有些事要问清楚,与我当年一位故友有关。”
“自然没有。”卫翕不免瞪他,“你小小年纪,又修道学,整日在那灵山上不学的清心寡欲,竟对这男女之事这么好奇。”
崔道恒直喊冤枉,“我不过是跟师父学的,耳濡目染。再说谁说的道学不研男女之事,正所谓阴阳交融是为大善,羞于启齿才有古怪。这些日子来多少达官贵人求师父赐药赐香,大多与那...相关。”他含糊道,突然挑了下眉兴奋道:“我领你去看个东西。”
他转头见阿迦还没醒,将被子给她掖了掖,轻手轻脚带卫翕去了一间单独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