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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忆(72)

作者: 宛丘之上 阅读记录

“你别去闹夫人。”一会儿没声,崔道恒去看她,她眉眼耷拉下,发现他看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崔道恒笑起来,捏了捏她脸,湿漉漉的手,脸上的肉还叫他玩似的晃了晃。“干什么!”她瘪着嘴哭起来,晃掉他的手。

“又没弄疼你。”

“师兄坏蛋!”

她揉着眼睛转身跑了,整张脸皱成一团。

卫翕正在喂马,听见声音拍了拍手上饲料,将她抱起来,“怎么了?阿恒欺负你了?”她立刻哭厉害起来。

哭声惊动扶光,崔道恒看过去表叔将她托在怀里,夫人在给她拭泪,当真是一副阿耶阿娘带孩子的样子。

问她她不说,嘴巴委屈地撅着,泪珠子金豆子一样掉,卫翕喊道阿恒,他走过去,她就转身抱着卫翕的脖颈背对他。

卫翕失笑,小孩子脾气,他咳了一声装作严肃道:“做什么欺负阿迦?”

“谁欺负她了?她自己跑过来泼我一身水,我还没跟她计较呢。”

“谁泼你水了?”阿迦扭过来,崔道恒嗯?了一声,他身上印子还没干呢。

“师兄坏。”

“他坏。”卫翕附和,阿迦委屈的呜了一声倒在他肩头,像只毛茸茸的兔子。

卫翕没忍住笑出来,乍对上扶光的眼睛,还没收回来。他低头避开,哄阿迦:“莫哭了,他欺负你叫他去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阿迦一秒转笑,眼角还挂着泪珠,换崔道恒瞪她了。

“他疼你还来不及,还会欺负你?”扶光拿着帕子给她擦脸。她歪在卫翕肩头还在委屈地抽抽,却很有眼色的来回看,眼珠过分的灵活,机灵劲叫谁看了都要笑。扶光弯着唇,眼睛里像飘了一朵云一般柔软。

苍壁拿着一只刚扎的花环过来,“我见那儿有新开的花,特地做了来,阿迦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她眼睛盯的牢。卫翕拿过来给她带上,她摆弄了两下,眼睛里都是在问好看吗。茯苓说:“我去拿镜子来。”卫翕已将她抱到水边。她照了照,

拿下来往卫翕头上戴。卫翕戴着幞头,哪里戴的了,挂在上面倒叫她越发乐了。

到了淮津,茯苓南下,扶光一行乘船东去。一路来皆是江淮水路,货运繁忙,帆樯如云,与长安的繁华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不过柳娘晕船,登船的头两日又晕又吐,吃也吃不进,后来不吐了,人却乏力的厉害。茯苓不在身边,反叫七娘看顾她,她有些羞惭,好在有崔小郎君在,将煎药的差事揽了过去。

崔道恒送药来顺便给扶光扎针,他手上功夫浅,不过聊胜于无。

扶光同他致谢,他正在下针,锁着眉极为专注,反应过来忙道不敢,“这是我该做的,我还要谢夫人不嫌我医术粗疏。”

“你年纪尚浅,如今这样已很是不易。”

“嘿嘿,夫人肯让我施针亦是在帮我积累经验,还是我该谢夫人的多。”

扶光见他客气便只笑着点头,不再多言。他怎知她谢她更是为阿迦。

崔道恒后来有些犹豫地问道:“夫人认得阿迦的耶娘么?”扶光颤了颤,叫他扎出血珠来,忙拿帕子去拭。

“为何突然问我?”

“阿迦喜爱你,她自小没有耶娘疼爱,虽有我和师父在身边,但到底不同。我见她这些日子有你和表叔相伴,开心的不行。有时也会想,若她耶娘还在就好了。我只是有感而发,若知晓耶娘是谁,给他们立个长生牌位,能时常磕头孝敬也好。”

“…夫人可是觉得我冒犯了?”他久等不来她回应,有些懊悔。

“无事,只是我亦不知她耶娘名姓。”

崔道恒虽有些失望,但并不多。阿迦是夫人战乱时捡来的,不知名姓才是常事啊。

夜里船舱安静,柳娘早早便在外间的榻上躺下。扶光倚在床头,执着书却不知看到了哪里。白日里崔道恒的话仍在耳畔——其实日后若有机会,叫阿迦在十娘坟前磕个头也是好的,也好叫她看看。便是不到她墓前,为十娘立个牌位,供奉着,叫阿迦认一认。

柳娘动了动身,才叫她醒过神。“嬷嬷,可是又难受了?”她唤了声。

“七娘,这船怎么停了?”

不待扶光起身,船身便是一阵晃动,灯座倾倒,几点火星子滚落在地,扑簌熄灭。

柳娘动作迅速,拿了衣架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我这就去寻了使君。”她心想许是夜里行船撞到了什么,绝不愿往匪盗上想,可这几日常见有卖奴的牙人登船,说是先前雨水淹了田,庄稼人颗粒无收,只能卖儿卖女,求贵人怜惜。世道艰难,匪患便不会少,盯上这来往的客船自是不稀奇。

她越想越慌,不及出去,卫翕已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有人劫船,我让苍壁去打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