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79)
扶光摇头,她有些
不信,在她额上探了探,“先前不知是谁盼着来信,如今人求学归来,竟是不见?”
“我不想嫁他。”
“阿姐说什么呢?”
“你也不要嫁。”
“嫁谁啊?不许胡说,我还没许亲呢。”
“对,谁都不嫁,十三郎不行,严昉更不行。”
日光虚化了十娘的五官,叫她看不清晰。她心里莫名便焦急起来,将她抱住。
静夜里,断续的声音将卫翕惊醒。他翻身起来,几步便到了床榻边。帐子撩开一角,便见她侧身向内蜷缩着,一只手垫在脸畔,合着的眼睛睫毛濡湿,不时有泪珠滑落。
“萧氏?”
她尤自魇着,直等他扶上她肩,才猝然惊醒。扶光眼中迷茫,并不比他少,像是才觉出自己哭了,刮了下脸。
“做噩梦了?”
“几时了?”
两人同时出口,显出几分滞涩。
还是扶光先开口:“扰着使君了。”
她面上虽叫泪洇出红痕来,但神色已复往日静漠。卫翕说了时辰,她点点头,下榻趿鞋,道:“使君不必管我,自去歇息吧。”
第43章
卫翕觉得萧氏的心防很深,亦或是对于他天然便带有几分戒备。他无可辩驳对她生出怜惜,可若是换成其他人,同她一般,他难道不会么。
他坐在榻上,见她从净室出来了,侧身躺下去。听见她上了床榻,放下帘帐,那些窸窣的声音,卫翕蹙眉,转头看过去。光线暗沉,什么也看不清。他抬手垫在脑后,悄叹口气——可她不需要他的怜惜。
次日,卫翕叫了柳娘去服侍,说她夜里睡不好叫她陪着,他晚上去西厢房。扶光知道后并无异议,后日便要离开,装了几日想也说不出什么。倒是许氏,翻出一匣书信来,皆是早年她家女郎与十娘的通信。
扶光面带感激接过来,心却无波无澜。她叫自己别去想,看也不看就叫柳娘收起来。
梁重虽说要去抓人,但到底不敢轻易行事,郦靖远经营淄青多年,如今要去他的地盘上,便是皇帝来了他也未必肯听。不过是想借护送之名,提前部署,多些筹码罢了。
车马行了五日便抵千乘,距县城二十里外即有人来迎。
卫翕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身形偏矮,面貌黝黑,抬头时见了他一处断眉,才教他将人想起来。
“五郎怎的晒的这样黑?”他记得他先前生的白皙常叫人笑寻常女郎都不及他。他那表嫂同他一样,皆是白皙,说是家中皆如此。
他挠着脑袋憨笑,“叫世叔见笑了,日日叫海风吹的。”
崔道恒早不认识他了,见他唤才反应过来,忙翻身下马去扶他。
“阿恒如今长得比我都高了,你比我可小六岁,可见还是像姨丈的。”他比划一下,真是要高了半个头。
“表哥怎的知道我们今日到,这么远来迎。”
“阿娘算着日子,叫我日日都来,等了不过两三日,果然见了你们。”
卫翕问道:“伯母身子可好?”
“劳世叔挂念,好的很,今年的新米都是她自己舂的。”
陆机上马随在他们身边,卫翕引荐韩璜给他,说是自滑州而来,一路护送的中郎将。他行了礼,那韩璜问:“可是南阳陆氏?”
卫翕摇头,“祖辈出身衡阳,后来他曾祖一支迁往西北,定居灵武。”
韩璜点头抚须,不再多问。
千乘之地位于青州北部,温暖湿热,靠近海湾,地多沮泽,乃是青州经济重镇。县城占地颇大,城墙修的也比滑州气派不少。
扶光透过阿迦掀开的帘子偶尔看上两眼——城门口排着进城的百姓,男女不拘,女子头上常顶数个包裹,或是一只大竹簸箕,竟还能“稳如泰山”,穿梭其中,不见慌乱。扶光听见几声话,不是京中的官话,略显粗犷,意思倒是差不多。
见了他们一行,城门吏便急急过来,待问明身份,忙挥舞起手臂叫人群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贵人至,贵人至。”
他叫了值守的同行过来,面上稍显惶恐。
百姓见了这一行高头大马,有识得陆机的当下便指了指传扬道:“定是侯爷归来了。”
怊山上的祠堂去岁便建好了,侯爷就一个孩子,自然要来祭拜。不,如今这孩子袭爵,早是永宁侯了。这爵位千秋万代传下去,早是圣上下了旨的。
人潮推搡着,却在这句话后纷纷跪下。
“侯爷归了。”
“侯爷归了。”
阿迦惊呆了去,又有些害怕,转头去看扶光。扶光说:“这是百姓高兴呢。小郎君的阿耶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师兄?”她喃喃道,很快便见师兄下马来躬身行礼,反叫人群越发激昂。哭的唤的,叫扶光对柳娘说:“书上说夹道相迎,涕泪不绝,竟也不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