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绕旗(244)

季沐桉见甘浅乐踩着橙色霞光朝她走来，恍如隔世：“喝坏肚子了？”

“没，我走路过来的，憋了一路。”

季沐桉伸手去探甘浅乐额头，退烧了。

“家里没车了吗？”

甘浅乐走去拿红豆冰喝，抽纸巾擦了擦季沐桉的手，又去擦桌子：“开两辆车多不方便，下班了吗？”

“你来接我下班？”

“对呀，爷爷和叔叔都说不回家吃饭，奶奶回桐镇了，我们出去吃吧。”

季沐桉心内那股闷闷的烟消云散，收拾着桌面：“好，你想吃什么？”

甘浅乐把红豆冰喝完：“我们回南大吃烧烤吧。”

季沐桉愣了一下：“……好。”

第77章

“这里一点都没变呢。”

南城大学后门这家烧烤苍蝇小馆，墙面斑驳、灯光昏暗，食材新鲜品种多样、味道独特。特别是那个独门秘方的烤脑花，要不是甘浅乐出来工作后患了胃病，能点十份。

甘浅乐在调料区拿了一碟白砂糖回来，放到季沐桉面前。

季沐桉夹了一块滋滋冒油的脑花给甘浅乐，再用匙羹把丰盛的调料勺进她碗里：“对呀，已经传到第三代了，现在在弄烧烤的小伙子是老板的孙子。”

小伙子拿着一把牛油放到他们的烤盘，正常是烤好几样一起上，甘浅乐进门后，这位小伙子边烤边偷看甘浅乐，变成一样样上。

老板娘从厨房端铁盘豆腐出来，热情地跟季沐桉打招呼，看着季沐桉对面的甘浅乐：“哎，这不是你家的童养媳吗？长那么漂亮呢。”

小伙子默默回去烧烤。

季沐桉生林斯宸那年才大三，又留在南大读研。

毕业那年，甘浅乐和林斯宸都四岁了。毕业照那天，汤谷晴没来。季沐桉带他们来这吃烧烤，老板娘以为季沐桉生了一对龙凤胎，说不像。甘景和说是童养媳。老板娘就记住了那么多年。

铁盘豆腐顶面铺满肉沫、蒜末、葱花，和独特腥味的折耳根混合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季沐桉走神半天，啊了声：“忘记去折耳根了，浅乐吃不惯折耳根。”

老板端上其他两道菜，甘浅乐带宋今禾来吃过，当时店里有位学生突然晕过来，甘浅乐做的急救，特别记得。

“你家儿媳妇吃折耳根。”

上次来光顾，虽然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林斯宸也来了，铁板豆腐是老板儿子弄的新品，季沐桉喜欢吃豆制品，看见有折耳根，默默挑走。甘浅乐吃了一口就让皱着眉头，林斯宸把折耳根挑出来，她才吃了。

季沐桉也记得特别清楚：“老板，这份的钱照算，再上一份不要折耳根。”

甘浅乐用筷子把折耳根碎挑出来：“没关系，挑出来就好了。”

季沐桉立刻道：“一份铁板豆腐又不用多少钱。”

甘浅乐“哎呀”道：“我吃，是我看阿姨你不吃，才装吃不习惯。本来我想自己挑，被林斯宸抢先一步。”

老人家记挂晚辈的终身大事：“你儿媳妇对你真好，领证了吗？”

甘浅乐大方承认：“还没呢。”

“阿姨吃。”她把挑掉折耳根的豆腐夹到季沐桉碗里。

没有汤谷晴的饭桌，他们向来不用公筷，舒坦自在。

季沐桉淡定地夹起那块铺满辣椒豆腐吃，露出一个幸福无比的笑：“老板娘，今天你们家的铁板豆腐放糖了吗？”

老人家拉长语调地“哎哟”一声：“叫你儿子手脚麻利点，你喝苦瓜汤都是甜的。”

甘浅乐拿过鸡翅啃，附和点头：“就是。都怪他，本来我能直接喊妈的。”

季沐桉瞳孔微微一缩，见甘浅乐清澈明亮的双眸闪着懊恼，直勾勾地期待着她的回答：“浅乐，你刚刚说什么？……。阿姨，好像耳鸣了。”

甘浅乐舔了舔唇角的油渍：“不是吗？如果三岁那年，林斯宸不说把他妈妈给我当妈妈，我会在十岁生日那天，跟阿姨来这吃饭，假装许愿，说想喊你妈妈。”

十岁。

止于童年，步入少年。

那年季沐桉哄了甘浅乐好久，甘浅乐才答应她过生日。本来季沐桉准备好最漂亮的蛋糕，想给甘浅乐留下最美好的十岁生日记忆，结果落下阴影。

季沐桉捂住嘴巴，震惊和内疚交织，说不出一个字。

甘浅乐喝了大大一口西瓜汁，舒缓脸上的热度和内心的紧张，坐得笔直，如当年部队宣誓般严肃、庄正。

“阿姨，我在军营长大，一直认为行动比空口无凭来得实际，不爽就干一架。是林斯宸改变了我，该矫情的时候矫情，就不是矫情 ，是温情，还是最真诚的告白。”

“我在我妈肚子住了七个多月，也许在那七个月多月，她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都没听见。但你实实在在陪了我二十八年，给我最好的物质生活、最好的关爱、无条件包容我、对我好。世间万千角色，唯你的女儿最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