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墓手札(46)
微信那头杨飞秒回。
他发了个照片,一张极具商务气息的大圆桌,他说他在双陪呢,陪吃陪喝,但是连酒都不能喝,叔伯舅一堆,现在已经快连他妈的二表哥家的三表叔都知道是谁了。
我秒懂杨飞的意思,给他打了电话,也快到他家家族年夜饭的尾声了,他成功脱身,说过来了。
路上的时候,杨飞就给我发了胖子说的,大年初三第7号拍品,他说卖方没有心理价位,就随便卖卖,但是确实挺神秘的,他刚问了,那边说东西当天送过来,现在还没人见过到底拍的是什么。
其实我率先想到的是当时萧肃生下水拿到的那个长方体,我后来回忆,感觉那东西是个印鉴,虽然周边都很光滑,但是下面有雕刻的纹路。
可拿东西看起来对萧肃生挺重要的,他会拿出来拍吗?
胖子在我对面已经开始打鼾了,我还精神抖擞的,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兴奋,没过多长时间,在公寓楼底下看见了杨飞的车。
杨飞过来我也算是松了口气,胖子在我这儿,要说睡觉我也真是提心吊胆的,总感觉这人像个定时炸弹。
他一来就和胖子大眼瞪小眼,但我算是如释重负了,扭头就睡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早上十点,我是被胖子拍门的声音给吵醒的,他说昨天大半夜过来那神经一早走了,交代说他家里还有事儿。
我拖拉着我的毛拖鞋,顶着四仰八叉的头发,嘴里咬着牙刷,叫胖子尊重点,那不是那神经,那是我们初三晚上的金主,没有他咱都别想进去,朱楼的入场券,不是简单一个验资就能解决的事儿。
胖子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我还挺奇怪的,捞着水洗了脸,问他杨飞到底怎么他了。
胖子哼哼了一声,“那小子昨天大半夜的自己不睡也不让我睡,怼着手机把我这三十多年的简历一字一句给念出来了,他大爷的他学什么的,连我十岁跟我同桌告白结果被打了一顿都知道。”
我笑死了,想想也真是杨飞能干出来的事儿,“他在人大读外交学。”
胖子一下子就被哽住了,我看出来他满脸的怀疑杨飞是怎么考上RUC的,“他高考文674,除了清北随便选。”
我收拾完,叫他自己解决自己的,把照片捎上,又回我外公家了。
说起来,我家里人口凋零,没什么亲戚需要拜访的,但从大年初一开始我就没闲着,陆陆续续参加各种同学聚会,中午在大饭店,晚上在大酒店,全程无空档,除了初三晚上,饭局已经续到了大年初六。
胖子问我三十个人,总共十五个男生的班级为什么需要十来顿饭来维持关系。
我说因为我们十五个人有十来个群,篮球足球冰壶击剑等等等等。
我说完这个,眼看胖子看我的眼神儿都变了,“你参加这么多运动?”
“噢我没有,一个也没,”我回着微信,“我是后勤,就是送水的。”
胖子的三观都被重塑了,他因为时代的剧变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沉默了两天多。
到了初三晚上,我和胖子才在朱楼门前再次碰面了,他说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杨飞那辆宝石蓝色的,无比拉风的布加迪威龙。
杨飞穿了一身黑,他烦死了说过年总是这样,除了西装压根儿就没穿过别的。
但他这一身配着他那车是真挺吸引眼球的,我看到不少路过的小姑娘都往这边看。
倒是胖子,之前他穿得都比较休闲,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西装,黑西装白衬衫蓝领带,我别开了眼神儿,就没评价。
杨飞在朱楼安检那边刷脸的时候,我正脱着外面的羽绒服递给服务员,胖子趁机跟我小声嘀咕,主要是吐槽杨飞,“那小子穿了一身黑高定,袖扣加手表,丫称得你莽哥我跟个保安一样。”
我瞅了眼我的一身银灰色奢牌以及手上的表,尴尬地咳了几声,没吭声。
胖子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似得,上下打量了我几轮,拍了拍我,说不错。
杨飞直接挽着胖子的胳膊把他拽前边去了,叫了两个穿小褂的伙计,说要给他好好介绍一下。
也就他这样的性格能治得了胖子,我还有心事,就错开几步跟在了后面。
过去了五六年,朱楼变化也挺大的。
它本来就不仅仅光是简简单单的楼,占地已经扩张到有十分之一个玄武湖那么大,外面入口处是十几层楼的仿古木石建筑,朱漆金瓦,每一层的四角飞檐翘起,下面都挂着画工精美的小串灯笼,门窗上雕着数不尽的鸟兽飞虫,潋滟无数奢靡流光。
六朝金粉,尽在其中。
这是一个立志要把服务员比顾客还多两倍的准则贯彻到底的世界,也是传言可以赏尽十里秦淮,做遍金陵一梦的销金窋,那个伙计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其他人对朱楼的评价给说出来了,不得不说,挺有煽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