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153)+番外

“此乃禁术，窥探他人命运，会招致难以预料的灾祸，切不可再犯。”

从那以后，迷雾中的景象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她害怕走近后，看到的，会是贺楼寒的坟冢。

人怀爱欲，不见道者。祝兮辞深知，自己决然成不了众人敬仰的国师。

她心间，既无普度世人的慈悲善念，亦无对家国山河的拳拳热爱。在她的眼中，这世间万物皆是浮云，她心中唯有贺楼寒一人而已。

玄阙国君主长子降生，国师依礼需在祷祝台，行祷祝之礼。

有虔诚信徒察觉，祝兮辞望向贺楼寒的目光中，爱意难掩。尤其师徒二人一同为皇子净身、念祷祝词时，宛如一对璧人。

自此，传言纷起，称祝兮辞蛊惑于国师，会毁其修行。

自那以后，贺楼寒便不再与她一同沉浸于星占术的玄妙世界，每次目光交汇，他总是刻意回避，二人变得比初识时更为疏离。

她常会想起那本被视为禁忌的星占古籍。贺楼寒曾言，窥探他人未来乃是大忌，会扰乱命运的轨迹。

但她忍不住想，若是窥探自己的，又当如何？

在那浩渺未知的命运长河里，她不顾一切地渴望看到，是否还有贺楼寒与她并肩同行的画面。

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可能，也足以慰藉她那颗被痛苦反复折磨的心。

于是，祝兮辞再度偷偷施展禁术。

这次，踏入的荒地不见迷雾遮掩，眼前景象清晰呈现，那座荒冢赫然在目。

她心跳加速，抑制不住紧张地朝荒冢靠近。待走到近前，看清墓碑上的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失魂落魄地从那阵法中出来，心中却一片迷茫。

贺楼寒为何要收她为弟子？人们常言庄生晓梦，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祝兮辞心中的困惑，随着时光流转，悄然间演变成了一种难以释怀的执念。

又是一年寒冬，祝兮辞身负使命，踏入皇宫呈送祭祀祝词。当她途经一处宫室时，一阵轻言细语随风飘入她耳中。

那声音来自岚夫人的宫殿，她是当今备受宠爱的皇子生母。如今再次怀有身孕，而她的妹妹，正前来探望。

“姐姐……”妹妹的声音中难掩艳羡，“这后宫佳丽如云，姐姐究竟是如何将君上的心牢牢拴住的？”

岚夫人听闻，带着几分窃喜，轻声说道：“妹妹，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暗中派人在卫国苍风城的藩商处，寻得了一瓶情药。你可别小瞧这药，君上服下后，瞬间爱欲顿生，对我宠爱有加……”

祝兮辞自少时开始，在与世隔绝的怨月峰潜心修行，对男女情事所用的药性可谓一窍不通。

然而，她却清楚知晓，君上正值壮年，体魄康健，那所谓的情药，想来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

于是她带着难以言说的好奇与目的，在一个雪夜，悄悄下山去了趟苍风城……

离开苍风城后，祝兮辞沿着城郊的山路前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彪悍的马队如旋风一般，呼啸着从她身旁疾掠而过。

她躲闪不及跌倒在雪地。

马队之中，有一人猛地勒住缰绳，矫健地翻身下马，大步朝着祝兮辞走来，他伸手将祝兮辞扶起。

恰在此时，祝兮辞头上的帏帽滑落，露出她倾城的容颜。刹那间，只听见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怔在了原地。

祝兮辞不喜与贺楼寒之外的人近身接触，她蹙眉将帏帽戴上，竟是连半分眼风都未施舍，便这般决绝地拂袖而去。

身后那人呆呆地望着她，白茫茫的天地间，漫天飞雪，唯有她一抹紫色身影于这寂寥雪景中缓缓前行。无需过多姿态，自是一缕惊鸿艳影。

那日夜里，祝兮辞颤抖着双手，将一整瓶情药掺入了贺楼寒的茶水之中。她亲手端着茶水送到了贺楼寒的静室，看着他毫无防备地饮下。

不过须臾，贺楼寒便面露绯色。他身形踉跄，双手撑着案几，才勉强稳住身形。眼神中满是痛心与不可置信，直直地望向祝兮辞。

祝兮辞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向记忆深处那座孤零的荒冢，墓碑上“祝兮辞，卒于玄阙国天照十年春”的字样，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她的心窝。

如今正值天照九年冬，按照秘法的预示，短短几个月后，她便会香消玉殒。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贺楼寒之前早早离世，这突如其来的命运宣告，宛如一记重锤，将她的世界砸得粉碎。

祝兮辞像是被心魔缠上，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执念。她决意要在这所剩无几的时光里，毫无顾忌地去做那些曾经深埋心底、不敢触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