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07)+番外

她倏然垂首，泪水猝不及防地坠落，在衣袖上洇开浅浅的湿痕。

“问渠说，祈愿一次只能一条……”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我想着，我是孩童，即便神明知晓我贪心，也不会与我计较……”

“许是我心不够虔诚，那两条，竟都......未能如愿。”

沈珣凝望着她泪光潋滟的面容，喉间微动，低声道：“虔诚与否，原不在焚香跪拜的祈愿人，而在九天之上，可曾垂眸的听愿者。”

他的话音在唇齿间辗转，染上几分沙哑，“若真要论心诚二字......”忽而一顿，眼底泛起柔光，“这十丈红尘，芸芸众生，再寻不出第二个，如你这般赤诚之人。”

远处忽有驼铃叮当，似天外梵音破空而来。蓦地一缕微风拂面，如同神明垂怜人间，在沙丘间落下了一声亘古的叹息。

许久之后，施婳眼尾的薄红渐渐褪去，她抬眸望向远方，唇角忽地绽开一抹浅笑：“我带你去一座城，那是在各类游记里都寻觅不到踪迹之处。”

“哦？”

“它名为蜃海城。”

第126章 同游蜃海城

从金沙镇出发，途经苍风城，而后一路辗转，两人终于来到了蜃海城。

远远望去，那城门矗立在茫茫黄沙之中，如梦似幻，当真如缥缈虚无的海市蜃楼。

施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你猜猜，这蜃海城的老大是谁？”

沈珣沉吟片刻，笃定开口：“宋清玄。”

“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珣瞧着她这副反应，不禁轻笑一声，温声道：“早年便得知他去了北荒。他年少从戎，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武艺高强且有勇有谋，这样的人物来到北地，势必会闯出一番名堂。”

施婳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不知不觉便到了城门口。

老六眼尖，瞧见施婳现身，一如既往地热情洋溢，立马迎上前打招呼。只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珣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探究。

一踏入城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问候声，施婳满面笑容，一路挥手回应着众人的善意。

拒霜听到外面的动静，抱着孩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就朝着施婳使劲挥手。

施婳一眼便看到了她，立刻催动马匹快步上前，而后利落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行至拒霜跟前，俯下身，欢喜地逗弄起她怀中的小婴孩。

拒霜索性直接把女儿往施婳怀里一塞，笑着打趣道：“真是怪事一桩，这孩子，平日里邻里乡亲想抱一抱，她便哭得撕心裂肺。整日都由我抱着，比干了一天农活还累人！也不知道为啥，到了你怀里，她就不哭不闹，乖得像只温顺的小猫。”

施婳抱着小婴孩，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笑着问：“可有给她起名字？”

“起啦！赵叔给起的，叫李如愿。”

“李、如、愿。”施婳逐字念出这个名字，由衷感叹道，“如鱼得水，愿以偿之，这名字取得可真妙，当真好听！”

“小如愿……”施婳低头凝视着怀中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婴孩，心中软成一片。

沈珣端坐在马背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施婳身上。他从未料到，平日里洒脱肆意的她，对孩子竟有着这般深切的喜爱。

见她亲昵逗弄孩子，他心中伊始的执念越发浓烈，忆起来北地之前那些谋划算计之事，他眸色深沉难辨。

他终究不过是叶护之流，没有贺楼寒那光风霁月的襟怀。

纵使她来日怨怼嗔恨，又有何妨？他只知，若将她拱手让与他人，便是剜心剔骨之痛。

他的思绪飘回到十几年前。彼时，周太师神色沉郁如铁，“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颤声恳请他劝说周语凝入主东宫。

他照做了。那时并未觉得有多心痛，唯有不甘在血脉里奔涌。原来在这权势倾轧的世道里，蝼蚁之辈连说“不”的资格都是奢求。

恩师所言，东宫之位虽似金枷玉锁，却是女子在这世间能登临的至高之处。他若心悦她，就当助她展翅九霄，方为最好的成全。

当年的他亦是认为，心悦一人，便该为她劈开云路，哪怕亲手将她推上那九重宫阙，玉宇琼楼。

可如今才明白，这世间最残忍的深情，莫过于以爱为刃，替她斩断所有平庸的可能，却忘了问她是否甘愿做那广寒宫中的姮娥。

若再有人敢跪在他面前，劝他放下施婳。他定会扯出一抹森然冷笑，眼底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执念。

放手？

呵……痴人说梦！

纵是死，他也绝不会松开她的手！

这条命早该烂透了！血是脏的，骨是黑的，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可哪怕阎罗亲自来索，他也得先掐断那勾魂锁，再爬回人间攥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