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19)+番外
她在沈珣身旁坐下,就像前一日喂粥时那般,动作轻柔且耐心地喂他喝汤。
沈珣的眸光凝在她身上。少女垂首时颈间散落的碎发,衣袖间隐约浮动的幽香,都化作万千蝶翼在他心尖扑簌。
暖意自胸腔炸开,似三月桃汛漫过干涸的河床,刹那间葳蕤丛生,让他一时怔忡。
“沈言之?”施婳偏首轻唤。一缕发丝随着动作滑落肩头,正巧扫过他的手背。痒意顺着血脉直抵心尖,指节不自觉便蜷紧了。
沈珣蓦地回神,启唇含住她递来的汤匙。温热的汤汁滑入喉间,却分不清暖的是汤,还是此刻心头翻涌的情愫。
一碗汤见底后,沈珣提议:“去院中走走?”
施婳点头同意,搀扶着他缓缓起身。
此时,时令已悄然临近冬日,凛冽的寒风在庭院外呼啸肆虐,发出瑟瑟声响。
施婳从衣桁上取过沈珣的大氅,踮起脚尖,将大氅轻轻披在他肩头。随后搀扶着他,二人沿着那蜿蜒曲折的抄手回廊,徐徐漫步。
陆商远远望着自家大人那副“虚弱”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自腹诽:大人,您好歹收敛一些吧!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第134章 交心
眨眼间,又过了几日。陆商领着大夫前来为沈珣查看伤势恢复情况。
大夫凑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沈珣的伤口好一会儿,又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认认真真地号了号脉。
片刻后,大夫语气轻快地说道:“大人您这身子骨硬朗得很,伤势恢复的速度可比寻常人快得多,如今已经无甚大碍。”
恰此时,施婳手提食盒,行至门口。抬眼便见大夫立在一旁。她见状,急忙趋身上前。
“他的伤势如何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大夫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商正拼命地向自己使眼色,心中暗自叫苦:这可真是作孽啊!
无奈之下,他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大人这伤势之前可是凶险得很,险些丢了性命,恢复起来自然得慢些。咳咳!还得再好好调养些时日才行。”
话一说完,大夫便忙不迭地收拾起自己的看诊箱,动作麻利得如同身后有什么猛兽追赶一般,急匆匆地离开了。
陆商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说是要去送送大夫。
沈珣正欲拢上衣衫,施婳却突然上前,伸手按住他的动作。
她的目光刚触及到他背上那狰狞的伤疤时,心猛地一缩,眼眶瞬间就红透了。
沈珣的脊背线条分明,肌理紧实,那道新伤已被白布缠绕,却仍渗出点点猩红。
而下方那道陈旧的伤疤,是往昔被她亲手所伤。伤口早已痊愈,伤疤仍清晰地横亘在那里。
沈珣由着她的动作,许久未闻她出声,他迟疑着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泪意盈盈的模样。
那泪珠莹然欲坠,在她浓密的眼睫间颤颤巍巍,好似下一秒就会滚落下来。这般情态,便是铁石心肠见了,也要化作绕指柔。
沈珣心头蓦的一紧,暗自思忖:莫不是自己装得太过?
正当他忐忑不安时,耳边传来施婳极力压抑的哽咽声,那声音发颤,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沈言之,对不起……”
“从前刺你的那一刀,我使了全力,是不是特别疼?”
她眼中的水雾愈发充盈,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声音也愈发颤抖。
“可你……为了救我,又硬生生挨了马匪那一剑,差点连命都丢了……”
沈珣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出声解释:“这些伤不算什么,早已不疼了。你莫再为此自责。”
“怎会不算什么?我平日里稍有磕碰都觉得疼痛难忍……而你被刀剑贯穿两次,皆是因我……”
说到此处,施婳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沈珣此刻懊悔不已,深感自己的行径实在卑鄙。
回想起先前被她刺的那一刀,是自己欺她年少,做出了轻薄无礼之举。受那一刀,本就罪有应得。
而如今这所谓的伤势,也不过是蓄意夸大其词罢了。
眼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沈珣只觉心如刀绞,比马匪刺的那一剑更痛。
终是情难自抑,他展臂将人揽入怀中。温言抚慰间,嗓音低柔似水,又隐含着几许愧怍:“是我不好……”
见沈珣身受重伤反倒过来安慰她,她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欲挣开沈珣的双臂,又担心自己用力挣开会牵引他的伤处。于是她依偎在沈珣胸前,闷声道:“沈言之,你松手。”
沈珣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馨香,如此近在咫尺、近乎亲昵的距离,是他从前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他又怎舍得松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