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32)+番外

沈珣执卷的手微微一顿，瞥向窗边那抹雪色。

她身裹一袭雪狐斗篷，纤茸狐领间半掩着一张欺霜胜雪的容颜。眸中碎星流转，唇畔梨涡轻旋，恰似三月枝头初绽的棠蕊。

他忽然觉得手中的书卷索然无味，待神思回笼，才发觉目光已在那抹倩影上盘桓多时。

她欢欣的神色竟似能传染般，令他唇角也牵起一弯新月似的弧度。

山巅的寒意远比城中凛冽，朔风砭骨。

沈珣与施婳方踏入別苑朱门，不多时便飘起了细雪。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便密了起来，纷纷扬扬地洒落，犹如琼花碎玉。

这别苑里只留了三五个老仆洒扫庭除。管事的是个清癯老者，见沈珣携施婳踏进垂花门，忙不迭撑开一柄素绢油伞，弓着身子碎步迎上前，将二人严严实实笼在伞荫之下。

庭院两侧修竹猗猗，翠影婆娑。院中朱砂梅已是满树琼苞，数朵早绽的寒英悄然吐蕊，冷香清冽。

施婳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兴致勃勃地快步上前，细细观赏着眼前的美景。

沈珣抬手接过管事手中的油纸伞，颔首示意其退下。而后，他执着油纸伞，相伴在施婳身侧，与她共赏这梅香雪舞的景致。

別苑里没有厨娘，管事便就地取材，亲自下厨烹制了几道山中野味，权作他们的晚膳。

轻云过来询问施婳要在何处用膳，施婳略一思索，想起院中那座六角亭。

暮色四合，雪已悄然覆满庭院，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将这银装素裹的天地映得通明。

施婳忽生雅兴，当即吩咐轻云，将饭菜端到院中六角亭享用。

另一边，沈珣立于飞檐之下，檐下悬着的青纱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昏黄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流转，衬得他眉间凝着的肃色愈发深沉。

陆商与白川分立两侧，三人低声交谈间，连院中穿行的侍从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忽然，沈珣话音一顿，似有所觉地抬眸，只见施婳正穿过回廊，踏着满地碎雪向他款款而来。

她步履轻盈，绣着缠枝纹的裙裾微微摆动，宛如踏月而来的仙子。

沈珣不自觉地舒展了紧蹙的眉头，眼底的寒意悄然消融，化作一泓春水。

陆商与白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随即悄然退下，将这片静谧留给了二人。

沈珣抬手，修长手指轻拢过施婳被风吹散的斗篷系带。而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察觉她手心温暖，心中稍安，二人并肩朝小亭走去，一路闲谈。

施婳问道：“管事的是这附近的村民吗？做好了饭菜便匆匆离去了。”

“他是山脚下村庄里的一个秀才，白日在山庄照看一二，天黑前需赶回家中。”

施婳了然，微微一笑，继续道：“他厨艺颇为精湛，做的几道菜肴香气四溢，尤其是那道野山菌溜肉片，看着就十分诱人。咱们快些去尝尝吧。”

沈珣闻言，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抹柔色：“好。”

第143章 温泉

两人携手走进六角亭，亭内石桌上已摆好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

野山菌溜肉片色泽金黄，菌香扑鼻；一旁的冬笋炒腊肉，腊肉红亮，笋片脆嫩；一碟清炒野菜，绿意盎然；最后是那盅山鸡汤，汤色清亮如琥珀。

施婳落座后，夹起一片野山菌，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眉眼间尽是满足之色。

“果然鲜美，菌香浓郁，肉片滑嫩，火候恰到好处。”她又夹起一片至沈珣碗中，“你也尝尝。”

沈珣浅尝一口，颔首道：“确实不错。”

话音未落，他眉目间忽而漾开一抹浅笑，泛起温柔的涟漪。

“你年幼时，十分挑食，能合你口味的素食寥寥无几。尤其是笋，家中厨娘若是做得好，去了涩味，你尚肯多用几筷；若稍有不慎带了一丝涩，你只尝一小口，便再也不肯碰。”

施婳未曾料到，他竟然连如此细微之事都铭记于心。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每回见你多夹几筷子笋，我便跟着动筷。可若是你只浅尝一口，那笋必定带涩，我也就不再碰了。”

沈珣低眉浅笑，温声道：“我对笋谈不上偏爱，只是每次见你举箸犹豫，便先替你尝一尝。”

施婳闻言一怔，须臾，只觉心间甜意翻涌，如蜜流淌，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喜欢听沈珣说起她儿时的趣事。那些连她自己都已然模糊的童年片段，经他温润的嗓音娓娓道来，竟都鲜活如初。

每每此时，她便觉得，这年岁之差甚好！

“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是在何时？”

“难道不是我八岁那年，从凌州归来那时？”

沈珣摇头，笑道：“是你四岁那年，你父亲五十寿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