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63)+番外

不经意间，手腕处沾上了些许颜料，在他那一贯淡漠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未经雕琢的少年朝气，让他看起来不似平日里那般难以接近。

周语凝的目光从荀让身上移开，落在壁画上，静静地凝视了片刻。她并不通佛法，望着那才描了一半、色彩明艳的壁画，并不了解其中深意。

她的视线很快又回到荀让身上，不由自主地沉溺于他专注的神情，渐渐地，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人逐渐重合。

那是十几年前，会试前夕。祖父的一众门生与各地远近闻名的学子齐聚一堂，共赏丹青……

有一邻县学子才高八斗，竟将众人都比了下去。那学子态度桀骜，恃才傲物。见无人再敢上前应对，便出言讽刺众人才疏学浅。

周予诺一时气愤不已，却又无应对之才敢与之较量。一急之下，他将沈珣推了出去。

“沈珣！此人傲慢无礼，你且去会会他！挫挫他的锐气！”

那学子听闻沈珣之名，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当即嗤笑，讽刺沈珣是被大儒张怀墨拒之门外的抄袭之徒，声称不屑与沈珣同场比试。

沈珣本无意与他一较高下，闻听此言便改了主意。他目光扫向那学子先前绘就的丹青，略作思忖，转而走到周语凝身旁。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绘一面屏风吗？”

周语凝闻言，欣喜不已，忙让小厮搬来了一面素底的黄花梨木座屏。

沈珣抬手，提笔蘸墨，随即在那屏风之上挥毫泼墨，绘起山水图。

他下笔如行云流水，利落洒脱，全身心沉浸其中，细小的墨点飞溅到手腕之上，他也浑然未觉。

待他搁笔，众人纷纷围拢上去，定睛观看。一时间，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那原本桀骜不驯的学子也忍不住上前，细细端详之后，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紧接着，他满面羞红，拱手行礼，匆匆离去。

那面屏风，时至今日，依旧静静伫立在周府之中，她从前居住的闺房里。

周语凝凝视着眼前那熟悉的眉眼，心中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捏着锦帕，想要拭去他手腕上那点墨迹。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一半，纤细的手腕便倏然被荀让握住。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夫人此举，怕是不妥。”

周语凝猛然回过神来，心头一颤，眼前的荀让与记忆中的沈珣竟在这一刻重叠，令她一时分不清虚实。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

荀让并未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试探与暧昧。

“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仿佛……对我情意绵绵。”

他的气息温热，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周语凝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种久违的悸动，让她有些慌乱。

荀让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夫人每日在寺中小径徘徊踟蹰，可是……在等我？”

周语凝心头一震，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她用力挣脱荀让的钳制，转身便要离去，以掩饰脸上的慌乱。

然而，她刚走到佛堂门口，一双有力的手自她身后伸探出，迅速将朱红色的大门紧紧掩住，挡住了她的去路。

荀让双手抵着门，将她圈禁在怀中，目光灼灼，似是非要等到她的回答才肯罢休。

“我……我不过是喜欢那处的景致罢了……”

周语凝目光闪躲，声音轻若蚊吟，仿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相拥，周语凝清晰地感受到荀让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令她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她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与慌乱。

“荀公子此举怕是不妥，还不让开！”

荀让却并未因她的抗拒而退却，反而低低一笑，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仿佛要看穿她强装的镇定。

“方才夫人之举，便是妥当吗？”

荀让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提醒她方才的失态。

不等周语凝再争辩，他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瞬间，周语凝的心在胸腔中疯狂跳动，她本能地抬手想要推开他，可指尖触及他胸膛时，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熟悉的眉眼上，仿佛被死灰复燃的情感牵引，抗拒的双手陡然一松，再也无力挣扎。

外间的雨势渐大，雨点急促地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声响。佛堂内，烛火微微跳动，光影摇曳，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