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40)+番外

殿内觥筹交错，舞者衣袂飘飘，当今天子与皇后高坐在上，举杯与众人共饮屠苏酒。

荣王躬身执壶，王妃敛衽捧盏，恭谨向圣上敬酒。

众人目光齐聚荣王妃，只见她容色照人，风姿绰约之态尽显，引得四下里悄声赞叹，皆言王妃明艳非凡。

沈珣心下疑惑，这位荣王妃，容貌竟与施媗的母亲神似。

珍馐渐冷，酒意微醺，宴席已至尾声。此时，一名内侍神色匆匆，脚步急切，一路奔入宴厅，打破了这将散未散的氛围。

“太子殿下！”

众人皆是一惊。

天子方要举步离去，闻听此言，眉峰骤聚，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天子这一声怒喝，如惊雷在殿内炸响。

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簌簌发抖，声音带着颤抖与恐惧，结结巴巴地回道：“陛……陛下，东宫太子妃饮下侍女所奉汤药之后腹痛难忍，鲜血不止。待太医匆匆赶赴，一番诊察后，道太子妃乃是小产之症。”

语落，气氛凝重压抑，天子左侧，太子端坐之躯猛然一震，旋即起身，衣袂翩然带风。

他神色匆匆，向天子深揖一礼，未待天子颔首便转身疾行，脚步急切地直奔东宫而去。

天子高声唤道：“沈珣！”

沈珣闻声而动，稳步上前，身姿挺拔，垂首待命。

“朕命你彻查此事，速去！”

沈珣领命而去，步履匆匆。

众人骇异万分，东宫太子尚未有嫡嗣，太子妃怀有身孕，备受皇室珍视。

未曾料到，竟有人于除夕这阖家团圆之夜，悍然对皇家子嗣痛下毒手，其心可诛，其行可怖！

东宫如同被寒冬冰封，毫无除夕的喜庆。雕梁画栋之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宫人们面色凝重，往来无声。

厚重的宫门紧闭，恰似一座阴森死寂的牢笼，将所有的生机与希望禁锢其中。

太子回宫，沈珣悄然授意，侍卫即刻行动，迅速将东宫封锁得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太子妃寝宫的大殿之上，烛火摇曳，隔着层层纱幔，太子关切的安慰声隐隐传出。

沈珣神色冷峻，犀利的目光逐一扫过殿内的宫人，宫人们噤若寒蝉，皆垂首而立。

片刻后太子缓缓从内室走出，饮酒后的缘故，步伐间有些许滞涩。

沈珣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准备向太子请示彻查宫人之事。

太子眉头紧锁，神色疲惫，无力地抬手轻挥，默许沈珣便宜行事。

随后他便自顾自地沉浸于忧思之中，对周遭一切似也无心多顾。

一名内侍上前一步，稳稳将太子扶住，小心地引着他缓缓离去。

偌大的宫殿，忽然间变得针落可闻。沈珣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经过重重纱幔，看见了暖榻上的周语凝。

她仅着一袭素色衣衫，未施粉黛，三千青丝随意披散。靠着隐囊半卧，拥一床明黄色锦被，眼神空洞地凝视着轻晃纱幔。

往昔神采了无踪迹，周身弥漫着无法言说的破碎与哀伤。

皇家规矩森严，周太师溘然长逝，身为皇家儿媳，既不得亲赴奔丧尽孝，亦不可出席除夕盛宴。

祖父新丧的悲恸尚未平复，又遭逢小产之殇。而她身为太子妃，囿于宫廷规矩与身份的枷锁，只能困在这东宫独自舔舐伤口。

沈珣凝视着她，良久无言。

周语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率先打破这压抑的沉默，声音裹挟着彻骨寒意与浓浓的自嘲：“沈珣，如今瞧我这副惨状，你可满意？”

烟花炸裂声阵阵传入宫墙。周语凝落寞凝望着殿外的方向，眸光深处的渴望如这烟火般炽热却又遥不可及。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灯火彻夜不熄。沈珣近子时才回到沈宅，府中灯笼高挂，窗花精美，满院喜庆祥和似与他格格不入。

簌簌细雪纷扬而落，凛冽的寒风如冰刀肆虐，砭人肌骨。

他在这寒寂之中，遥遥望见书房那晕黄的暖灯，孤寂的心蓦感慰藉，丝丝暖流悄然涌动。

轻微的脚步声悄然传来，施婳下意识抬眸望去。

沈珣身披寒霜踏入屋内，他的眉梢和发梢挂着未融的雪粒，面色微醺，略显疲惫。

他靠近后，浓郁酒气扑面而来。施婳默默斟茶递上，他接过未作细品，便仰头一饮而尽，刹那间，温热驱散些许寒意，酒意也淡去几分。

“为何还不睡？”沈珣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声音低沉而缓慢地溢出唇齿。

施婳唇角上扬，漾出一个抹浅笑，轻声应道：“除夕需守岁迎祥。姐夫若再迟些归返，我便要离去了。”

说着，她从一旁的茶案上拿起一个云母色绣着福字的锦囊，递到沈珣面前。